在刚刚过去的第78届威尼斯电影节上,主竞赛单元就有三部与“母亲”有关的电影:佩德罗·阿莫多瓦(Pedro Almodóvar)的《平行母亲》(Madres paralelas),把抱错孩子又相恋这样一个听起来有点狗血的故事融入到生命的传承和历史伤痛中;奥黛丽·迪万(Audrey Diwan)的《正发生》(L'Événement)带着强烈的痛感展示了一个60年代的残酷堕胎故事,最终斩获金狮奖;相比之下,玛吉·吉伦哈尔(Maggie Gyllenhaal)的《失去的女儿》(The Lost Daughter)则显得有点普通,影片讲述了一个非典型妈妈的故事,曾经她和丈夫离婚,三年不见女儿,如今功成名就,也孑然一身。
一直以来,影像中的母亲都被看作是社会征候的显影,因此最被关注的也是其作为社会形象的价值和意义。
但即使只作为符号,“母亲”也不该像唐三藏一样被圈禁在指定范围里。
成为母亲,首先意味着具体的身份冲突,同时,母亲将要遭遇的困境也隐含了结构性的社会观念冲突。
因此,矛盾冲突而不是整合统一,或许才是理解母亲的关键。
这也是近年来母亲题材内转的方向:做母亲还是不做母亲,这可以是个问题。
《失去的女儿》改编自埃琳娜·费兰特(Elena Ferrante)的同名小说,尽管对熟悉费兰特作品的观众而言,这样的主题并不让人意外,但吉伦哈尔的改编和执导还是让这个故事更有挑战性,也更出彩。
凭借这部相当优秀的作品,吉伦哈尔收获了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剧本奖,第87届纽约影评人协会奖最佳首作奖,并提名第79届金球奖电影类最佳导演。
主演奥利维娅·科尔曼(Olivia Colman)也在《宠儿》(The Favourite)之后再次获得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提名。
但对观众来说,观看这样的非典型故事却又是个挑战。
该片的豆瓣评分为7.5(11348人评分),IMDB评分则仅有6.7(52771人评分),更有趣的是烂番茄网(Rotten Tomatoes)的反馈,专业影评人给出的番茄指数高达94%,而观众给出的爆米花指数则只有48%[1]。
也就是说,当我们说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时,主要指的是影评人的标准,对观众而言,这完全不是一部好看的爆米花电影。
在这部影片中,母亲既不是我们熟悉的政治隐喻(伟大的祖国母亲),也不是很好理解的社会身份(为家庭牺牲奉献的母亲),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症状——作为母亲的莱达竟然完全不像母亲。
一大学教授莱达拖着一大箱子书独自前往海滩度假,不喜交际的她享受着这种离群索居的悠闲生活。
可突然到来的大家族却打破了这种宁静,为了聚会他们打算重新规划海滩。
莱达拒绝配合换位置,与之产生摩擦,同时却又被大家庭里的年轻妈妈吸引,妮娜母女总让她想起过去。
故事到这里再起波折,妮娜的女儿埃琳娜走丢,莱达帮忙找回孩子,却又顺手拿走了她的玩偶,失去玩偶的小女孩日夜哭闹。
莱达明知妮娜一家被丢失的玩偶搞得焦头烂额,却始终没有归还。
当她终于把修整之后焕然一新的玩偶还给妮娜时,妮娜怒不可遏,用莱达送的帽针捅了她。
莱达连夜驾车离开,影片的结尾又回到了片头,身着白衣的莱达倒在海滩上。
次日清晨,她醒来,在海边一边削橘子一边给女儿打电话。
似真似幻中,影片结束。
影片中,莱达的举动常常让人感到费解,当这些举动和母亲的身份叠加在一起时,就更显奇怪。
假如换成其他人,把玩偶藏起来不过就是让人讨厌的恶作剧而已,但一个母亲这么做,就让观众觉得难以解释——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是不是不正常?
产生这种疑问当然完全可以理解,因为在此之前,我们所面对的影像中的母亲形象总是处于一种清晰的叙事逻辑中。
弗谢沃罗德·普多夫金(Vsevolod Pudovkin)的《母亲》(1926)改编自高尔基同名小说。
影片塑造了一个经典的母亲形象,她在苦难中从无知走向革命,用爱和信念接过儿子的旗帜。
这种觉醒也成为20世纪女性启蒙的经典模式,在伤痛中成为革命者。
如果说革命的母亲具有时代限定性,那么我们更熟悉的还是传统的地母形象,大地母亲既是最为古老的女性原型形象之一,也是民间观念对母亲角色的全部期待,她要承受一切,包容一切,让自己成为孕育家庭的养分。
国产影视剧中最有观众缘的母亲通常都是这样的形象。
与无限包容相对的,是《告白》(2010)和《金福南杀人事件始末》(2010)中忍无可忍绝地反击的“复仇的母亲”,如果法律不能保护自己和孩子,那就亲自来制定惩罚规则。
当一个母亲决定惩罚凶手,她将比凶手更残酷。
从这个意义上说,“复仇的母亲”是以另一种牺牲表明了残忍与伟大乃是一体两面。
相比之下,近年国产影视剧中的“剥削的母亲”则彻底宣告了母亲形象的坍塌。
如果说电视剧中的妈妈主要是物质剥削——《欢乐颂》(2016)中的樊胜美妈妈,《都挺好》(2019)里的苏明玉妈妈,《安家》(2020)中的房似锦妈妈——让女儿为家庭造血,越优秀越值得压榨;那么电影中的妈妈则更多体现了情感剥削——《柔情史》(2018)、《再见 南屏晚钟》(2019)、《送我上青云》(2019)、《春潮》(2019)等影片中的妈妈——她们不仅不能再给予家庭力量,反而成了情感包袱和控诉对象。
提出两条粗疏的线索并不是为了论证母亲形象如何具体变化——在这里也不去探讨变化背后的征候性,比如残酷母亲的形象目前主要集中在东亚影像中——而是想通过变化来指认形象的结构性:无论如何变化,母亲都始终处于一种非此即彼的二元结构中。
也正是这种结构性,让我们得以准确地理解银幕上的母亲,无论她处在哪一个位面,至少都表明了一点,一个母亲不会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该干什么,而观众也总是通过干了什么来审视她们。
不同的是,莱达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正如费兰特在小说中写到的,“最难谈论的事情是我们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事情”[2]。
神秘作家费兰特享誉全球的知名度来自于《那不勒斯四部曲》,HBO将其翻拍成了爆红电视剧《我的天才女友》(L'amica geniale)。
与女儿们大受欢迎的成长不同,妈妈们的内心世界却很少被关注,也因此,难以被纳入类型化的影像表达中。
在《失去的女儿》之前,费兰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讨厌的爱》(L'amore molesto)也被改编成了同名电影。
在费兰特的笔下,塑造母女关系的其实不是彼此,而是强大但却隐身的历史和暴力,在失去母亲之后,女儿才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费兰特想要表现的正是这种对母亲的无视,正如她所喜欢的作家艾尔莎·莫兰黛(Elsa Morante)所做的:“没有任何人,包括母亲的裁缝会想到,母亲会有一具女性的身体……(以男性第一人称写作)这种伪装的目的就是通过文学,实现母亲的裁缝无法完成的工作:把母亲的形象(死去的母亲、农奇亚蒂娜、同性恋父亲)从包裹里拯救出来……让母亲本来的身材显露出来,讲述女性体验中没有讲述过的东西”[3]。
把母亲还给自己,这大概是玛吉选择费兰特作品的真正原因。
但电影与小说又截然不同。
小说的第一人称视角能让读者迅速了解人物内心,但对电影而言,除非借助旁白,否则无法直接转译。
电影更常采用的办法是通过叙事突显因果,通过逻辑理解人物。
正因为如此,吉伦哈尔的改编才显得大胆,如果按照时间顺序完整讲述莱达的经历,那么这个人物形象将更清晰,当下的故事或许也会更有张力,但是玛吉没有这么做,她把莱达的故事仅仅限定在海边度假。
两个小时用来讲述一个人的一生或许太短,但用来讲述一种体验却足够长,在理查德·布罗迪看来,正是这种大刀阔斧的削减让《失去的女儿》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元电影”:把女性的生命体验还原到微妙的细节和深刻的经历中。
这恰恰是当下电影所缺乏的。
[4]虽然都改编自费兰特的小说,但《失去的女儿》和忠实原著的《讨厌的爱》完全不同。
这种不同不在于取舍了多少,而是取舍本身就是一种重塑。
因为无法把莱达放入既有的形象谱系中,所以我们反复追问,为什么她要把玩偶藏起来,她到底爱不爱自己的女儿?
顺着这样的疑问,叙事的合理性被放到了第一位:莱达可以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观众却必须知道答案,否则这就是一个失败的故事。
但影片从未解释莱达的行为,这种不解释与其说呼应了费兰特所说的“自己也无法理解”,倒不如说是一种更彻底的回答:把母亲从叙事中拯救出来,面对她的症状。
因此,读解(read)莱达的症状而不是解释(explain)她的行为,就成了观看这部影片的关键。
二要解释莱达的行为,就得把她放到一个恰当的位置上,再从这个位置出发追问是什么塑造了形象,是什么促使她这样做。
于是,影片中的回忆就成了唯一的线索,我们从中寻找因果关系。
长期以来我们都凭借这种行之有效的方法来解读人物,但这一方式在这里却恰恰构成了障眼法,因为母亲的全部秘密并不在于形象背后有什么,而在于形象本身是什么。
如果说只有当一个母亲服从于母亲叙事,她才能被我们理解,那么莱达真正让我们迷惑的恰恰不是她做了什么,而是她没做什么。
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对母亲的解释其实都是误读,因为我们从来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背后真正有什么。
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正是为了给母亲带上一张合适的面具,面具能帮我们回避来自母亲的真实面庞——危险的无意识。
钟孟宏的新作《瀑布》(2021)也讲述了一个让人压抑的母亲故事。
正是这样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一旦母亲失去面具,生活将变得如何不可理解,如何恐怖。
疫情之下,女儿和妈妈轮流成为病人,只不过女儿被隔离的是身体,妈妈被隔离的是精神。
自从患上思觉失调症,妈妈就成了家庭的恐怖之源,幻想和现实的界限变得模糊。
“瀑布”既是妈妈思觉失调发作时脑中出现的声音,也象征着母女关系的张力和涌动。
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女争吵场景里,灯下的女儿和暗处的妈妈形成鲜明对比,一如失衡的母女关系,摘下面具女儿可以释放,妈妈则只能崩溃。
妈妈生病之后,母女关系重新流动,女儿开始成长为“母亲”。
女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通过精神病的症状来重新理解妈妈,就像我们也从来没想过,恰恰是变化莫测的无意识而不是精心编码的意识,才是理解母亲的关键。
来自母亲的无意识之所以危险,就在于它的不合情理和不可预测,面对偶然泄露的伪装,斜目而视或许能发现端倪,一旦主动捕捉,反而成了对母亲形象的再次框定。
2021年春节档,贾玲带来了她追忆母亲的导演首作《你好,李焕英》,这个感人的故事最终收获了54亿票房,让贾玲出道即巅峰,成为全球单片票房最高女导演。
在母亲李焕英发生意外的弥留之际,女儿贾晓玲穿越回了母亲的青春时代,她决定帮李焕英改变命运。
几经波折命运依旧,在离开之际她才意识到,不是她在帮助李焕英,而是李焕英一直在成全她的帮助。
对于重视家庭伦理且崇尚地母精神的中国观众而言,李焕英对女儿的爱与包容让人很难不动情。
但问题也正在这里,看起来影片最动人的就是李焕英对贾晓玲知情不报的“再次付出”,但真正的重点却在“知情不报”,对于女儿而言,母亲的付出只能是也必须是无言的。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完全按照女儿的意愿重新讲述的母亲故事,也是一个排除了母亲的母亲故事。
在这里,想象母亲如何伟大透露的恰恰是女儿的无意识,妈妈请你像从前一样,再为我牺牲一次吧。
与李焕英迥然不同的是,在《失去的女儿》中,莱达是一个没有女儿的母亲,女儿只在她的回忆里、描述里和手机里。
有意思的地方正在这里,没有母亲的母亲故事激发了广泛的共情,每个人都可以在影片中找到打动自己的细节,没有女儿的母亲故事却疑点重重,面对莱达这样一个不可靠叙述者,观众更想做的还是破案:面具为什么不见了?
这种对比恰恰说明了母亲的处境,与其说母亲总是处于某种关系中,不如更准确地说,母亲总是对象性的,服从母亲叙事就是成为欲望对象,只有成为欲望对象,才能召唤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此一来,还有归还母亲主体性的可能性吗?
这或许是吉伦哈尔和莱达共同的疑问。
这也是莱达症状的真正由来,为了拒绝成为欲望对象的母亲,宁愿释放“本它”[5],让面具背后的另一个我显影。
到这里,我们虽然理解了莱达的不同,但偷拿玩偶的一系列行为仍然有待进一步解读。
影片中给埃琳娜带来陪伴和安全感的玩偶,一旦到了莱达手里,就成了诡异之物(the uncanny)。
无论是从玩偶中爬出的虫子、流出的黑水,还是莱达对待玩偶的方式——她不过是像埃琳娜一样,让玩偶成为了自己的陪伴物——都让人察觉到一种诡异的氛围。
但显然,诡异的并不是玩偶本身。
玩偶之所以能触发诡异,是因为它暴露了莱达的被压抑的爱正在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向她回归。
这也是诡异物的真正含义,它原本不过是普通之物,只因为承担了无意识的伪装才压抑变形,显得诡异。
相比藏玩偶,更值得琢磨的是反复藏玩偶,即使被管理员看见了,莱达也没有第一时间归还,归还玩偶的那一刻总是被延迟。
也因此,我们需要为莱达的症状重新正名,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是始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也就是说,掩藏玩偶的强迫性重复(compulsive repetition)才是莱达真正的症状。
通过回忆我们得知,莱达曾经把自己儿时心爱的玩偶作为礼物送给大女儿,但大女儿却因为得不到关注,就把玩偶看作母亲的替身加以报复,用彩笔画得乱七八糟。
暴怒的莱达为了惩罚女儿把玩偶扔出窗外,玩偶碎了一地。
如果把从海滩带回的玩偶看作是被摔碎玩偶的替身,那么清洗的确是一种象征性修复,我们猜测莱达也许希望再次回到那个现场。
但更重要的是,清洗并不是终点,在妮娜一家到处找娃娃,家族众人对她充满敌视的情况下,莱达还是冒险去店里买了物料,给娃娃换上了新的衣服。
焕然一新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把玩偶还给自己,而不是女儿。
只有以莱达为目的,我们才能重新审视带走玩偶的真正意义。
带走玩偶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召回新手妈妈的焦虑,这才是莱达想回到的现场。
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反复回到创伤场景虽然不合情理,但仍然是符合快乐原则的,只不过是另一种变体:通过不断重返,主体把被动创伤变为主动体验,从不可控变为可控,从不愉快变为愉快。
也就是说,莱达想要回到现场的原因,也许和我们预想的正相反,要修复和控制的不是女儿的创伤,而是作为母亲的自己。
失去的女儿到底是谁,是影片留给我们的最后疑问。
很多分析认为这是一个多重关系的指代,在每一对母女关系中都有一个失去的女儿,对茫然的莱达而言,这个女儿其实是她自己。
这么说当然没错,只是或许仍然难以抵达没有面具的真相。
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失去的女儿”并没有任何隐喻,在摔碎玩偶的那一刻莱达和女儿都遭遇了情感危机,那一刻她的确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对女儿的控制,也失去了对女儿的依恋——这让她感到十分遗憾。
但更遗憾的是,她并不后悔。
莱达既没有后悔成为母亲,也没有后悔在那一刻离开女儿,这才是故事的残酷真相。
这也是我没有沿用豆瓣译名《暗处的女儿》的原因,让母亲离开隐喻,或许能看到更多。
莱达和妮娜之间的互相吸引在影片中也耐人寻味,如果我们把莱达对妮娜的关注看作是母亲之爱的移情,那么妮娜对莱达的诉求仍然是欲望对象的投射,因此这种召唤注定失败。
归还玩偶的惨烈场景也向我们说明,摔碎的玩偶已不可能再还给女儿,只能还给自己。
但问题也在这里,一个离开女儿的母亲,在我们原谅她之前,她可以自己原谅自己吗?
这或许是《失去的女儿》留给观众的真正难题。
此时此刻回头再看莱达,或许我们可以赞同齐泽克,“享受你的症状吧!
”(Enjoy your symptom!
)。
本文已发表于《戏剧影视评论》2022年第3期注释:[1] 数据查询时间为2022年4月2日。
[2] Elena Ferrante, The Lost Daughter. New York: Europa Editions, 2008. Translation by Ann Goldstein.[3] [意]埃莱娜·费兰特:《碎片》,陈莹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2020年版,第8页,第44页。
引用版本来自得到电子书。
[4] Richard Brody, Maggie Gyllenhaal’s “The Lost Daughter” Is Sluggish, Spotty, and a Major Achievement, https://www.newyorker.com/culture/the-front-row/maggie-gyllenhaals-the-lost-daughter-is-sluggish-spotty-and-a-major-achievement, 2022-1-3.[5] 弗洛伊德的著作The Ego and the Id通常被翻译为《自我与本我》,但近年来已有译者提出译作“本它”更接近id的德语原文Es,也更能突显自我对本它的“入侵”。
参见《死亡是生命的目的:弗洛伊德导读》,唐健译,中信出版社2016年版,第82页。
还有几个小时,2022年奥斯卡就要拉开帷幕了,玛吉·吉伦哈尔导演的长片处女作《暗处的女儿》在拿下包括威尼斯、金球等多项提名及荣誉后,又获得奥斯卡三项提名:最佳改编剧本(玛吉)、最佳女主角(奥利维娅·科尔曼)、最佳女配角(杰西·巴克利)。
首次执导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说不定以后大家提起吉伦哈尔,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脸庞是玛吉而不是杰克了。
《暗处的女儿》讲述了大学教授Leda(奥利维娅·科尔曼饰)在海边度假,目睹一个年轻母亲(达科塔·约翰逊)带着女儿和一家人度假的情景,使她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被家庭所累离开两个女儿的往事....奥利维娅·科尔曼将一个母亲的愧疚、矛盾与不安演绎地丝丝入扣,当Nina问起她女儿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时,Leda竟想不起来,“没有一个母亲不会记得自己的小孩。
”面对他人的道德指责,Leda只能选择逃避。
这种荒诞感让我想起《局外人》,儿子因记不得母亲去世的时间等“荒诞”行为被判有罪,成为了与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影片里Leda抛下女儿追求精神和肉体的自由,她的举动有悖于当下世俗道德标准,因此同样被人所不解,她自己也因缺席女儿的童年时光而难以释怀。
虽然现在男女平等的呼声很大,但是女性因拥有生育能力,从古至今在家庭生活中都被认为应当承担更多抚养责任,人们对一个离家出走的母亲的谴责比父亲要多,单亲父亲也比单亲母亲更让人同情。
娜拉的出走之所以被人赞美是因为她有一个不幸的家庭,而Leda的出走则完全从自身角度出发,她是为了专心做学术,为了追求爱情而离开。
就算后来Leda取得了再高的成就,她也很难接纳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说完了离家出走的母亲,接下来我们来介绍一个离家出走的父亲。
这部小说很短,我用午休时间翻完的。
故事发生在一个炎热的夏季,一对老年夫妻度假回到家,发现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丈夫私藏的情人照片也不翼而飞,到底是谁干的?
这个家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小说一共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书信体,写信时间为多年前,妻子控诉了离家出走的无情丈夫;第二部分是丈夫的自白,叙述顺序为正述+回忆,丈夫讲述了他和妻子的晚年生活,以及年轻时候的出轨原因;第三部分则从女儿角度阐述,时间线回到现在进行时,揭秘了原来家里没有遭遇抢劫,这一切都是儿女为报复貌合神离、相互欺瞒的父母的“恶作剧”。
小说的结构很精巧,画面感十足,读者们就像法庭上的八卦记者一样先把话筒交给原告,再听被告怎么为自己辨护,最后两个证人意外出场,讲述了这场案件对他们造成的伤害。
精彩的结尾让这篇小说变得不落俗套。
我看书看电影一般不做计划,全屏直觉,读完《鞋带》这本小说的之后一天突然很想看文艺点的电影,就看了《暗处的女儿》,观影的过程中,我发现这两个故事的内核惊人的相似!
一个讲述离开的父亲一个讲述离开的母亲,且故事都发生在那不勒斯,《鞋带》这部小说里用“系鞋带”这个意向象征父亲与儿女的羁绊,《暗处的女儿》则用削橘子皮来代表母亲对女儿的爱。
电影里的众多闪回镜头和小说结构很相似,对女性的心理刻画也和小说一样细腻。
于是,我查了一下《暗处的女儿》的主创信息,才发现编剧之一是埃莱娜·费兰特,她就是写了著名的“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神秘作家,至今身份都是谜,有学者认为她是安妮塔·拉哈,也有最新研究认为很可能就是多梅尼科·斯塔尔诺内!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搜一下最新的研究报告《埃莱娜·费兰特是谁?
这是我们时代最大的文学谜面》)。
在这之前我完全想象不到随手看的小说和电影竟然能产生这种联系,这种发现真让人愉快!
重看了《暗处的女儿》 ,很能理解对于导演和主创来说小说是多么有吸引力的material。
重看也确实收获了看小说之前第一次观影时没有的一些新的感受。
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电影,尤其喜欢影像风格和音乐,但仍然感受到不同载体对于人物心理感受的呈现效果的差别。
勒达那些无孔不入、如影随形、无从探寻逻辑的,又对她这个人有绝对defining意义的潜意识,是无法像文字一样那么直观透彻的用影像的方式呈现出来的。
很欣赏导演没有采用旁白的形式来展现勒达的观察、臆想和回忆,但也并没有用影像的方式解决掉前面提到的潜意识世界在电影中的缺失,而在我看来这正是整部小说的重点——暗处的女儿所在的暗处。
一个曾经遗弃过女儿的母亲,一辈子都会活在潜意识里女儿的注视下。
而那些你以为早已沉睡的记忆中的猛兽,总会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刻醒来,罪恶感像潮水一般汹涌袭来,令人不禁感叹,人老了要battle多少心魔。
好莱坞最性感男星杰克·吉伦哈尔的姐姐玛吉·吉伦哈尔,在出演《疯狂的心》(Crazy Heart) 而获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数十年后,于2021年执导了这部《暗处的女儿》,本片正是改编自埃莱娜·费兰特的《The Lost Daughter》。
意大利最神秘的作家埃莱娜·费兰特,在写出火遍全球的“那不勒斯四部曲”之前,出版了一本名为《The Lost Daughter》的小说。
埃莱娜·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好莱坞最性感男星杰克·吉伦哈尔的姐姐玛吉·吉伦哈尔,在出演《疯狂的心》(Crazy Heart) 而获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数十年后,于2021年执导了这部《暗处的女儿》,本片正是改编自埃莱娜·费兰特的《The Lost Daughter》。
截至目前,《暗处的女儿》已经斩获了2021年第7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最佳剧本奖;第31届哥谭独立电影奖最佳影片、最佳剧本、最佳突破导演奖;第87届纽约影评人协会奖最佳处女作奖。
在即将到来的2022年第79届金球奖上,本片也获得了电影类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两项提名。
“演而优则导”的Maggie是如何在大银幕上展现埃莱娜·费兰特的文本,从而在颁奖季屡受褒奖的呢?
玛吉·吉伦哈尔&杰克·吉伦哈尔1、一个女孩的“自我”觉醒 爱尔兰女演员杰西·巴克利(Jessie Buckley)饰演年轻的Leda,在事业还未获得突破之前,选择和相爱的男友结婚并生了两个可爱的女儿。
或许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很幸福的一个家庭,但Leda对自己要求很高,她在照顾家庭和孩子们的同时,也一直没放弃自己的事业,而兼顾这两者对年轻的Leda而言,又异常困难。
导演用很多细碎的事件和一些小的家庭冲突,交代了这些背景。
紧接着,两个陌生的背包客因淋雨而被Leda男友热情的招呼到了家里。
在茶余饭后的聊天中,年轻的Leda表现出了对两位背包客的异常羡慕,因为男背包客放下了(抛弃了)自己的三个男孩,选择了和女背包客结伴同行浪迹天涯。
而两位背包客也表现出了对Leda某种意义上被婚姻束缚的同情,尤其是他们得知Leda在翻译叶芝作品时【备:William Butler Yeats,爱尔兰诗人、剧作家和散文家,著名的神秘主义者,“爱尔兰文艺复兴运动”的领袖,于192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更将这种对Leda才华的赞美和由衷的喜爱通过语言和情绪表达了出来。
导演用很多脸部特写镜头,将此部分中人物眼神和肢体之间的交流,用更细腻的方式传递给了观众。
再往后,Leda因其作品被召唤至伦敦,在那里她结实了在文学界更有名望的一位学者,通过晚宴他们迅速了解并找到灵魂high点,而后发生关系也就顺理成章。
这部分内容,同样在影片中是被切开并交叉剪辑在主线故事中的,但因为那个有名望的学者在影片里都没出现姓名(至少我看的时候没注意到),这说明导演安排此人物出场,更多是刺激Leda其后选择离开家庭的一种方式,而非决定因素。
这一点在Leda离开前与男友的争论中,也做了交代,男友认为是Leda出轨后想要与那个人生活在一起才要抛家弃女,但Leda否定了这一点,说自己离开与这个出轨对象无关。
籍此,导演完成了对Leda这个人物“前世今生”的完整交代,而这些穿插在主线里的片段化叙事,也基本展现了一个女孩是如何完成“自我”觉醒的。
影片中年轻的Leda有想法、有美貌、有被路人(背包客)赞叹羡艳的学识、也有被权威人士(学者)欣赏与肯定的才华,但他没有正经工作、没有稳定收入,所以她才会在被家庭和小孩羁绊的生活中,最终选择突破自我,走上了一条为了实现自我价值,而主动放弃家庭和孩子——尤其是两个孩子——这些她曾经认为没有自己事业重要的因素。
在这个部分里,也就是Leda的前半生中,她是没有后悔过的,是相当之决绝的。
《C》杂志2019年10月 / 玛吉·吉伦哈尔2、作为“母亲”的身份焦虑 凭借《宠儿》斩获奥斯卡影后的奥利维娅·科尔曼,在片中饰演中年Leda,也就是故事主线里独身来希腊海岛度假的Leda,她原本只想安安静静享受一个人的假期,不想和任何人做过多交流,结合她的性格大概就是奉行一种——“我不想麻烦任何人、所以任何人也最好别打扰我” 的处事原则。
很不幸,一大群家族游客“入侵”了Leda独自安享的沙滩,如果这是一部剧情片或者惊悚片,接下来的情节就可能要向《伊甸湖》的方向发展了。
但Leda却意外注意到这群游客中的一对母女,当听到母亲的名字叫Nina时(由《五十度灰》的女主角 达科塔·约翰逊 饰演),迅速记在了自己的本子上,这其实是一个很“反常”的行为。
当然,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因为导演在整部电影中通过很多场戏,反映和展现了女主角——中年Leda的“反常行为”。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Leda在游泳的时候看到远处又开来一艘快艇,上面至少又有十来号人,而领头的正是Nina的老公Toni。
于是Leda回到沙滩想要继续晒太阳,但由于该家族人口庞大,他们想围住沙滩开个家庭party之类的,于是一个孕妇(Toni的姐姐)来找Leda希望她能挪开一点,但Leda坚决的say no,这紧绷的关系似乎令矛盾一触即发。
但这毕竟不是剧情片,导演很快就化解了这个矛盾——没多久,孕妇端着生日蛋糕来找Leda以示和解,Leda虽然给大家感觉“难搞”但也并非不懂人情,所以借坡下驴也表达了歉意后两人相谈甚欢。
这次谈话,导演给到观众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点:Leda有两个女儿,分别是25岁的Bianca和23岁的Martha。
但当孕妇问Leda孩子们的更多信息时,Leda的神情开始变得紧张,尤其是当她看向远处的Toni等人时,这些人也似乎在凝视着自己——这个镜头,很显然是Leda自我情绪的投射。
导演通过女主Leda的微表情变化和其主观投射镜头的双重电影语言表达,开始为观众展现一个深陷于对“母亲”这一身份自我怀疑的女人,而Leda作为“母亲”的身份焦虑,正如前文所说,体现在她每一个反常行为中。
不同于导演用总时长不多但分散的场次穿插剪辑来交代年轻的Leda,对中年Leda作为一个“不完整的母亲”的来龙去脉的交代,导演用前半个小时便充分展现。
残酷的是,导演很直接的将这部分里面的中年Leda和年轻时的Leda做了对比,48岁的中年Leda有社会地位(哈佛大学的教授)、有不错的收入(从美国波士顿飞到希腊旅游),但她已经没有年轻时的美貌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缺失了一个身份,一个作为“母亲”的身份。
而这一身份,恰好是她年轻的时候曾经拥有过的——但被她丢弃了。
奥利维娅·科尔曼 饰演的 中年Leda3、“丢失的” 女儿们埃莱娜·费兰特的原著名为《The Lost Daughter》,电影沿用了这一书名,豆瓣将其翻译为了《暗处的女儿》,但无论怎样翻译,都离不开观众一个反问:女儿呢,她们去哪了?
影片前半段,中年Leda口述了自己有俩女儿,分别是25岁的Bianca和23岁的Martha,但当孕妇追问她们在哪时,Leda用一个尴尬的微笑回避了这个问题。
这份难言之隐在外人看来可能是孩子们长大后出去工作联络少了居无定所之类的,但只有Leda知道这类问题对自己而言那就是在扎心。
于是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也是影片后半段贯穿于终的线索——Elena的玩偶丢了。
当然这不是恐怖片,导演也不会让剧情发展成《安娜贝儿》。
丢失的玩偶很快就出现了,就在Leda的包里,她坐进车里发现玩偶在自己包里的眼神跟观众的眼神一样是惊讶和意外的——这说明她是在慌乱中把玩偶塞进了自己的包里,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怎么不赶紧给人家还回去啊?
导演在这里有意和观众“做对”——因为这个玩偶对Leda而言太重要了。
Leda小时候的玩偶名叫“Mina”,而当年轻的Leda把这个玩偶交给自己的女儿Bianca后,却因孩子在玩偶上面乱画而迁怒,随将玩偶扔出窗外,并摔了个稀碎。
所以当中年Leda第一次在沙滩上听到Nina这个名字时,她便将这个名字顺手记在了自己的本子上,由此导演也给之前Leda的“反常行为”做了第一次注解。
一个无意识的行为令Leda意外得到了Elena的玩偶,于是她将这个玩偶视为了自己的“Mina”。
所以她开心的招呼来海滨小屋暑期打工的小哥哥Will一起晚餐,并在席间向对方讲述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她一改之前面对孕妇时讳莫如深的态度,宛如两个女儿和自己关系很正常的样子给Will讲的十分动情。
而后的剧情中更是处处表现她对这个玩偶的爱恋与不舍。
她抱着玩偶一起睡觉,她去儿童店给玩偶买新衣服鞋子,即便是因被海水泡过而从玩偶嘴里冒出的蛆,也被她清理掉了——这跟影片开头她看到落在枕头上的飞虫而害怕的行为可是截然不同的。
当然也有因看到寻物启事后想要把玩偶还回去的纠结。
但却又因偶遇Nina和Will搞婚外情,继而联想起年轻时自己出轨的行为而作罢。
还有在儿童店遇到Nina和孕妇后,同样因联想起年轻时自己对待两个女儿的种种行为,而一度崩溃。
影片整个后半部分,除了回忆的穿插,几乎都着墨于Leda的不安与恐惧、纠结与崩溃。
当她终于想做一个称职的母亲,去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们,陪伴她们一起长大时,她已经没了机会,她看到Nina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她想更多的劝导Nina但她又无法这样做,因为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和活法的权利,她无疑是影片里最尊重这一点的女性了。
所以她只能将Elena的玩偶据为己有并拒绝归还,以求得部分独处时刻的心灵慰藉。
当然也因为她和Nina袒露心扉,从而将压抑多年的情绪释放出来了一些,但也因此差点殒命。
在某个时刻,Leda可能觉得Nina能够觉醒,同时也希望Nina永远不要觉醒,她面对自己和面对Nina时的心态是一样纠结和不确定的。
然而,人生总是无法兼顾所有,Leda的痛苦和无助,正是普世间大部分女性曾面临过、正在面临、或将来终会面临的。
所以回到片名:The Lost Daughter,我更愿意将其理解为“丢失的” 女儿们,或者“被母亲遗弃”的女儿们,因为无论Bianca、Martha现在实际过得怎么样,我们都无法否认,在Leda的认知中,她就是将自己的女儿们弄丢了。
否则,她根本不会那么痛苦。
奥利维娅·科尔曼的演技时刻4、和解其实,我更相信,真实的故事在上一段结尾就应该结束了。
但影片还是给观众留了个更温和的结局————Martha:“妈妈?
我给你发了很多短信,我以为你死了!
”Leda:“死了?
不!
我还活着~”文 / Done_ 禁止转载。
该片OST很赞,我写这篇文字的时候一直单曲循环着这首歌曲👇Leda(from"TheLostDaughter"soundtrack)专辑:The Lost Daughter (Soundtrack from the Netflix Film) 歌手:Dickon Hinchliffe 作曲 : Dickon Hinchliffe
若按罗兰·巴特所说,“写作就是提出问题”,那么,由美国女导演玛吉·吉伦哈尔执导,改编自意大利女作家埃莱娜·费兰特同名小说的电影《暗处的女儿》,就是以视听语言的形式再一次将“母性”和“母女关系”问题抛给观众的勇敢尝试。
从小说到电影,《暗处的女儿》是如何延续费兰特的女性主义立场的?
它又如何通过“最背叛却也是最忠实的”改编,重新打开了“母亲”背后的迷思?
看完这部电影,或许会有自己的答案。
作者丨张雁南,编辑丨罗皓菱,首发于《北京青年报》3月11日青影院B03夏日假期的海滩以“母女关系”为主题的电影,大多是从“女儿”回望“母亲”的视角展开的,比如杨荔钠的《春潮》,瑟琳·席安玛的《小妈妈》,英格玛·伯格曼的《秋日奏鸣曲》,以及马里奥·马尔托内执导,改编自费兰特同名小说的电影《烦人的爱》。
尽管“回望”的动机往往在于女儿自身成为了母亲,体验到身为母亲的种种,因此想要重溯与母亲的关系(杜拉斯说,既是歌颂也是清算);尽管在“回望”过程中也会暗示与下一代女儿之间的关系,但无论从篇幅还是强度上来看,母女关系中的母亲和母性维度,仍处在隐而不显的晦暗状态中。
如何理解这心照不宣的缄默?
或许是我们早已预感到,比起女儿的回望,以母亲作为第一视角,在无限贴近自身、反思自身的过程中触探母性和母女关系,无疑是一桩更艰难也更凶险的事件。
但为了孕生新事物,为了在影像中缝合母亲的碎片,电影《暗处的女儿》便在标记为“母亲”的暗礁处惊险地起航了,径直驶向的是费兰特世界中一处最关键的时空图景:女主角莱达独自前往度过夏日假期的那片海滩。
夏日假期,意味着日常生活秩序的中断,意味着剧场的幕间休息;飞沙走石的海滩,是海陆之间的居间地带,也是海洋法与陆地法之间的交界处。
海滩一开始几乎是空的,只有一排排静待人物入场的沙滩椅。
48岁的莱达载着半箱书稿,计划在那里安排她的工作假期。
穿过松林抵达海滩,她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本能地将自己浸泡在海水里,作为从身份到身体的仪式性转换。
女性身体在场的恢复,也改变了身体与周遭的关系。
在模糊了社会身份和父性环境的意义上,现实中的夏日海滩便翻转成了存在论意义上的母性空间。
松林气息的吹拂环绕,海浪的轻拍和律动,海滩全然地裹拥着遮阳伞下的莱达进行阅读和写作。
然而,夏日海滩的空与静不仅没能持续多久,搅扰人心的旋涡更难以被阻挡在墨镜之外,入侵者的声音早在目光锁定之前就刺入了莱达的耳蜗:先是从海滩另一头哗然而至的那不勒斯大家族,接着是从海上驶来的那不勒斯青年男女的摩托艇。
外部声音的灌入触发了莱达心中某种莫名的紧张和焦虑。
当她试图在海滩上追踪陌异感的来源时,莱达的目光落在一位名叫妮娜的年轻母亲身上:因为她脱离家族只和女儿埃莱娜做伴;也因为她的沉默和异域风情,使其难以融入那不勒斯家族的全景之中。
对妮娜的远景式观察,在莱达心中唤起一种女性处境意义上的相似感,面对妮娜,莱达开始联想起初为人母时年轻的自己。
果盘暗处的秘密声音的侵入刺破了宁静假日的想象,但早在莱达抵达海滨旅馆时,事件性的可怖征兆就已经在餐桌上的果盘暗处静候着她了。
只不过一开始莱达是以旁观者的身份,作为一名游客(观众)进入虚构的科佩里岛(剧场),并不会留意暗处的危险;此外,对知识女性身份的认同也担保了莱达的客观视角,为此她认真纠正管理员莱尔对她的猜测:我是一名大学教授。
不过第二天,当莱达在海滩上遇见那不勒斯家族和妮娜,目睹了她和女儿、娃娃之间的互动时,一股眩晕感就像灯塔的煞白之光那样射入她的身体。
正是主体晃动的时刻,当莱达想要以水果充饥时,她命运般地撞见了水果的腐烂内核。
鲜亮果盘的陡然翻转,像是骤降的暴风雨倾覆了平稳航行的船只,暴露出知识的无能和身份的脆弱。
实际上,要是母女关系真能通过这套父权象征体系而被阐述清楚,要是所谓母性的“原罪”真能通过控诉父亲们在育儿上的心照不宣而得以被彻底清算,要是千百年来女人-母亲的私人痛苦真能通过反转传统家庭性别分工,像男人那样牺牲家庭、追求事业、享受自由,像父亲那样育孩(几通简短、无关痛痒的电话,满足女儿的非情感性需求)而得以解决,那么《暗处的女儿》就不必存在,也无需被改编了。
但《暗处的女儿》的深意正在于,它将腐烂的果盘进一步翻转成了母性欲望的生产性标记。
正是在丑陋、扭曲的否定面向上,莱达认出了被压抑至今的母性欲望。
也正是这疯狂涌出的欲望,将她从观众席卷入到舞台中央。
如果说在果盘事件发生之前,莱达与妮娜之间的关联只是基于一种笼统的女性经验的相似性,那么在经历了种种陌异征兆(母蝉、松果、暴风雨)之后,在一种更隐秘的母女关系维度上,莱达与妮娜之间形成了一条强韧纽带:莱达看见了“年轻完美母亲形象”背后那个因疲于安抚女儿情绪、因女儿和娃娃的失踪而痛苦的女人,那个为了享乐和自由而和海滩服务生威尔偷情的女人;而当莱达回忆起初为人母时的情景时,我们惊讶地看到了几乎同样的情节。
与此同时,随着“母亲”秘密的陆续敞露,莱达似乎更危险地卷入到妮娜和埃莱娜之间。
她越来越多地注意到母女之间的汹涌欲望:女儿的渴求与忧伤、母亲的野蛮与疯狂、母女之间的彼此享乐与彼此吞噬。
频繁出现的焦躁和头晕,正是莱达心理防御机制启动时的身体性症状。
抛来抛去的娃娃影片中唯一成问题的物件就是娃娃。
若果盘在事件的意义上揭开了“母亲”的暗处,启动了性差异的开端,那么,随妮娜和埃莱娜一同出现的娃娃,也就不能再理解为传统意义上的女孩玩具。
它是清空了一切涵义的空洞之物,因此才会被投射和移情,才会被莱达偷走。
但从性差异的角度来看,投射和移情之所以会触动,更是因为娃娃作为一种直接的中介,总是处在女性欲望、母性欲望的原初场景中:在生命的最初阶段,母女是全然一体、互为彼此的,但父法的介入会分裂母女的粘连状态,造成母女的分离焦虑和对死亡的恐惧。
母亲深知这一焦虑和恐惧,因此拿出一个娃娃作为彼此的替代物。
至此,对女儿来说娃娃就是妈妈,对妈妈来说娃娃就是女儿,娃娃既是妈妈又是女儿。
在替代和分身的意义上,丢失的女儿或娃娃,无论对母亲还是对女儿来说才是一项绝对恐怖的死亡经验。
但母女之间的分身游戏远非止步于此。
露西·伊利格瑞曾描绘过一幅母女关系的动态图像,她说,母女之间的关系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接抛球游戏,来回抛接着母亲与女儿既相似又差异的重重图像(image)。
相对容易辨认的是相似性的欲望,在影片中,经由母女彼此相像的身体,以及名字这一外部的相似性所担保;与此同时,娃娃内在地也是母女之间彼此“成为”(becoming)的通道:女儿想变成妈妈,莱达的大女儿比安卡爱观察和模仿莱达的小动作,她想像妈妈那样削出不间断的果皮;妈妈也想重新成为女儿,莱达会想象自己是比安卡或小女儿玛莎,像她们那样和年轻男士交谈。
正是在无限生成“妈妈-女儿”、“女儿-妈妈”图像的过程中,母女关系的否定性涵义才能被肯定性地改写,女性谱系才可能在母女之间编织起来。
这样的女性谱系超越了线性时间和物理空间,隐秘而又强韧地显现在一代代母女的生命活动之中。
48岁的莱达正是在女性谱系的意义上领悟了母亲突然站立时的头晕,女儿比安卡抵抗剥夺感的性格,以及祖母别戴帽针的方式。
影片结尾看似回归到影片最初的场景,莱达晕倒在深夜的海边,但故事并没有结束。
第二天清晨,海浪的拍打唤醒了莱达,她突然想到女儿们。
在一种不可能的可能性中,莱达接通了女儿们的电话,一边听女儿们的声音,一边剥着果皮,同时回想曾经和她们一起削果皮的场景。
海滩全景中,莱达半摇晃着的身体就像一只娃娃,在死亡与新生之后,重新找回了自身之中的女儿-母亲。
从此,一代代母女之间的精神线谱,就既像母女手中那条削不断的果皮,可爱可怖一如蛇怪海怪,更是涌动在母女之间的那条剪不断的脐带,自由纷扬在暴风雨的夏日海滩。
莱达告诉妮娜:“我太爱她们了,在我看来,这种对她们的爱阻止了我成为我自己。
”导演拍的很细腻,很多点都挺妙的(海边 夫妻间的争吵 丢失的小女孩 偷情的母亲 小女孩的娃娃 橘子),矛盾又和谐。
我觉得最后她在海边和女儿打电话、削橘子的场面是她所期待,但无法实现的,因为她已经死掉了。
《暗处的女儿》居然和《我的天才女友》的作者是同一个埃琳娜·费兰特,挺意外又挺合理的,很细致。
有网友戏称这是一部恐婚恐育的电影,而我觉得这是摆在面前的现实。
女性的弱势,不仅来自于身体,还有社会的约束。
小孩很可爱,但也很闹腾,当你分身乏术长时间走不出来的时候,那根弦就很容易崩断。
当女性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走向事业而抛弃孩子时,她自己是有愧疚 亏欠和过不去的。
可男性没有这种烦恼,因为女性会去照顾孩子。
虽然不可否认的是男性在拼事业的时候也很心力交瘁,但大多数人并没有达到那种程度的责任感。
而女性变成母亲之后会有一种很强烈的道德束缚感,养育孩子似乎是女性必须做的事情,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拥有选择的权利,女性可以选择事业或居家,男性可以选择居家或事业等等。
Q:很多时候,人们很难喜欢莱达。
你想让观众喜欢她还是仅仅理解她?
玛吉·吉伦哈尔:我希望你能有各种感觉。
我希望你有时喜欢她,有时不喜欢她,有时理解她,有时忍无可忍。
观众面临的挑战是:你能勇敢地承认你和她的联系吗?
有时候她很残忍,即使是在很小的方面。
但在她之后会感到抱歉,即使她没说出来。
如果我们诚实的话,我们的某些部分有时是残酷的,当你对某人怒吼时,你会有一秒钟表现得像个混蛋。
也许你羞于承认这一点。
看到别人因为自己曾经的残忍行为而感到尴尬、抱歉或羞愧,这是人之常情。
——百度
在过于早的年纪进入婚育,堪称骗局。
婚姻和生育是一艘跨洋航船,在还不知道婚姻和子女意味着什么代价的年纪,她们一脚踏上甲板,从此举目四望都是海洋:要做贤妻安慰不举的丈夫,要做良母照看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时尖叫的孩子,说好的家庭分工也可以随时推翻,如果你不来,我就无法handle,那就让孩子们下地狱吧。
更绝望的是雌性的生育天性似乎让她永远无法卸掉对子女的爱与责任,好像软弱是女人生来的罪过,全世界都可以欺负你、对你予取予夺。
相似的故事一次又一次发生。
一个孤立无援的女人无法同时扮演妻子、母亲和自己。
在很年轻的时候,她们不知道这件事的困难;在进入婚育阶段后,又无法轻易抛弃其中任何一个角色;若针对其一进行摸鱼式上钟,或许能将这种稳定状态维持得略久一点。
丽塔和妮娜是不同年代下的双生子,前者作为妻子、母亲的苦痛在后者身上一模一样重演:在过早的年纪结婚并生子(丽塔十八岁生育,妮娜结婚后马上就生了孩子),丈夫四处游走、不承担任何家庭角色,孩子处在最无知而喧闹的年纪,并不明白自己正在无限度地消耗母亲的生命力。
出轨是生活中唯一一个能喘息的窗口,如逆水之人面对浮木,并非她们选择如此,而是她们别无选择。
要想幸存,要么忘掉自己,要么背叛自己。
丽塔比妮娜更勇敢、自我,但依然难免被这种背叛带来的负罪感压垮。
“女儿们不在身边是什么感觉?
”“感觉很棒。
我尽量忍着不崩溃,可最后还是崩溃了。
”“这种感觉会过去吗?
”年轻的母亲终于痛哭出来,“我感觉好像是会过去的。
如果感觉amazing,你为什么还回到女儿身边?
”如果是爽文,就可以写丽塔离开家庭后登上比较文学巅峰,每年有两个月悠闲假期来意大利度假看海晒太阳,年近半百还有一把子追求者,上至看门老头下至年轻活力pool boy,都排着队调情上床。
但真实的人类、真实的女性、真实的母亲和妻子,不是这样的。
拥有完整自我的成本太过于巨大,抛夫弃子还不够,还要苦痛挣扎数十年直至自我救赎,所以时隔二十年,丽塔还在偷小孩的洋娃娃,并频频从女儿失踪的噩梦中惊醒。
看到这里,很难不被这种针对自我的高标准严要求感到震撼,但想到祖祖辈辈的母亲们包括我自己,又非常离奇地完全可以共情了。
1.大概前半个小时,可以被影片的气氛蛊惑,也可能是刚看完《我能说》的原因?
对比之下觉得镜头语言充满想象力、丰富极了;但半个小时之后就开始疲倦,开始尝试寻找故事和逻辑,来抵抗单调。
2.观影过程中心里是紧绷的,数次默默感慨:这是个悬疑片么!
不过放映完毕,想法变成了这似乎是个恐怖片——一个一旦经历生育,便永远无法摆脱噩梦的恐怖片。
一个母亲可以选择离开,可以弥补“做自己”的空白、实现理想、看似潇洒,然而却会在48岁的年纪依然被愧疚折磨得体无完肤。
爱=压抑=无法摆脱。
3.更深的恐怖在于,影片的设定中,没有把Leda的痛苦处理成“只要我能想得开,都不是问题”这种个体悲剧,偏偏给她安排了一个“从泥潭中拼命爬出来”的出身,用一个名叫Mina的洋娃娃串起她的前半生:Leda自己,是第一个Lost Daughter,母爱的缺失确确实实给她造成了无法弥合的成长伤痕,所以她无法心安理得地用一种潇洒的、现代的价值观来安慰自己、来装饰自己从女儿处出走的行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个中感受。
于是悲剧拥有了必然性,变得恐怖。
4.也许我可以去刷一刷《坡道上的家了》!
在今年落下帷幕的威尼斯电影节上,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本届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影片中,有三部影片都讨论了关于女性生育的伦理问题。
开幕电影《平行母亲》讲述了两位身份各异的母亲,在同一天诞下了自己的孩子,从此她们的命运发生了截然不同的改变;《正发生》拍下了在60年代的法国,一个成绩优异的女学生意外怀孕,为了堕胎而不得不经受极大的羞耻和痛苦的经历;《暗处的女儿》则以女主角观察他人生活和回忆自己过往经历的双重视角,为观众徐徐道来了一个抛弃女儿的母亲的故事。
《平行母亲》剧照
《正发生》剧照三部电影都获得了不俗的成绩,《正发生》荣获金狮奖、《平行母亲》为饰演母亲的佩内洛普·克鲁兹拿下了最佳女主角奖、《暗处的女儿》获得了最佳剧本奖。
其中,《正发生》与《暗处的女儿》分别由奥黛丽·迪万与玛吉·吉伦哈尔这两位女性导演执导,威尼斯电影节在即赵婷之后,连续第二年将电影节的最高奖项颁发给了女性导演。
玛吉·吉伦哈尔也是一名演员,曾经出演过诺兰执导的《蝙蝠侠:黑暗骑士》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加入了电影制作的幕后核心工作,荧幕上的女性角色塑造也变得越发立体、朝着现实主义的形象靠拢。
最早,女性角色在电影荧幕上是英雄的点缀,或终其一生为家庭奉献的母亲,女性的荧幕形象需满足社会对女性群体理想主义式的期待;现在,多元化的制作团队能够借由电影,讲述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女性故事,让角色展现女性群体不曾表达、但又真实存在的一面。
女性电影的特点在于,它剥开女性在社会生活中不得不隐藏起来的虚伪而又富有悲剧色彩的一面,用戏剧般的手法搬上荧幕,讲述的却是每个女人都感受过的普通的一生。
《暗处的女儿》在正式首映之前就已经受到了相当大的关注,电影改编为埃琳娜·费兰特(Elena Ferrante)的同名小说。
埃琳娜是一名意大利作家,她的作品《那不勒斯四部曲》曾被HBO翻拍成电视剧《我的天才女友》,受到了广大的欢迎。
《暗处的女儿》是埃琳娜非常早期的作品,讲述了一位专攻学术翻译的英语老师勒达独自一人前往海滨小镇度假,在那里她遇见了妮娜一家,好奇心驱使她在暗中观察妮娜和她的小女儿埃琳娜,这对年轻母女之间无意义的生活琐事却让勒达想起了自己作为母亲的过往故事,痛苦回忆的交织让勒达卷入了妮娜一家的风波当中。
《那不勒斯四部曲》也是一部典型的女性主义作品,书写了两个性格各异的女孩在意大利保守的社会背景下成长和蜕变的故事奥斯卡影后奥利维娅·科尔曼饰演的勒达,在影片开始为观众展示了一个性格乖张、我行我素、沉浸于自己学术生活的中年教师形象。
她带了整整一个行李箱的书来海边度假,每天的度假生活就是在海滩边看书写作、远离世俗的纷扰。
勒达和过去女性电影中千篇一律的独立女性形象不同,她不艳丽、没有自信到发光的气场,看上去就只是一个普通女人。
勒达用学识将自己与外部世界之间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用精神物质丰满自己,偶尔也会产生寻找刺激的念头,但又不希望他人闯入自己宁静的生活。
科尔曼演过姿色各异的自信女人,职场女性、警探、皇后……男人的自信伴随着长年累月的自我肯定,而女人的自信是一段以自我否定为起点的艰难坡道,常常跟随着她们的身份背景和年龄所改变。
勒达的自信来源于她作为一个学者所拥有的精神世界的厚度,大多数性格慢热的学者能够靠这面厚墙伪装起他们的真实情感,将他们和令人烦扰现实社会隔离,自愿在相对平静且安全的学术世界里画地为牢。
勒达很难通过寻常的方式和周遭环境相处——就像是在吃一颗鸡蛋,需要用力将外壳打破,才能接触到内部柔软脆弱的心。
她离群索居,避免和其他游客产生虚情假意的交流,在旅馆里独立住了两三天,才头一回坐到旅馆楼下的餐吧里用餐。
旅馆管理员出自善意想陪伴独自用餐的勒达聊天,却遭到了勒达直白的拒绝。
左思右想到餐完毕,勒达才开始后悔刚才自己的举动,或许出于歉意、也或许是出于“旅游在外总是要寻找刺激”的心态,勒达还是决定径直走向管理员。
管理员正背对着她打牌,勒达鼓起勇气狠狠地拉低了自己的衣领,悄悄凑近了管理员的耳朵,亲昵地说了一句挑逗的意大利语,结果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影片成功地让女性观众们在勒达身上看到了自己在生活中最别扭的一面:想要假装坚强因此拒绝别人的善意、想要放手一搏却始终无法放下自己的矜持。
导演玛吉在片中使用了大量的特写镜头聚焦于勒达的表情变化,让观众如密友般凑近了去观察她的眼睛、她的皱纹、她的情感转变。
电影中大量的借喻手段都在进一步帮助观众理解勒达的内心世界:夜晚如警笛一样不断在空房中闪烁的远灯、天亮前死在枕头上的蝉、从内部开始腐烂的果篮……这些借喻手段一再隐晦又急切地向观众表明,勒达并不是一个看起来表面简单的中年知识分子,她的真实生活一如这场表面美好的度假胜地般虚伪。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到中年还未向社会规则妥协的女人。
她们如果不是被家庭和朋友保护得太好,不用自己迎难而上去见识过世界的险恶;就是已然经历过大风大浪,在成为社会规则的奴隶之前首先成为了那个打破规则的人。
因此,在勒达见到妮娜和她的女儿埃琳娜以后,兴趣油然而生——妮娜和勒达自己的女儿年龄相仿,都在25岁的妙龄,而妮娜的女儿看起来已经三、四岁了。
妮娜显然是一个新手母亲,她在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好好照顾的年龄,需要照顾一个经常行为失控、玩具娃娃丢了就会大哭到发烧的女儿。
勒达显然没有准备给妮娜提供任何有效的育儿知识,她所做的只是终日观察妮娜和埃琳娜,在度假之旅的中后期,勒达作为一个度假带着一箱书的狂热书迷,再也没有好好仔细看过一本书(多么真实的阅读爱好者,虽说阅读永远是最大的兴趣,一旦有其他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就会把书搁置一旁)。
观众借着镜头远景,与勒达一起观察妮娜的家庭——直到小女孩埃琳娜在沙滩上失踪了。
勒达把自己对女儿的情感投射到了妮娜的身上,同时也把妮娜看作是年轻时候的自己《暗处的女儿》是玛吉的处女作,她像许多有着充沛阅片量、对电影拍摄技法和视觉感官有特殊理想化的要求的电影导演一样,在作品中使用了大量充满意象的表达方式,甚至有些堆砌过头的嫌疑。
在勒达居住的海边旅店中,玛吉模仿了王家卫在《花样年华》里拍摄上海窄楼里人物的手法,与勒达脸部特写的镜头交接,让观众始终处于一种“偷窥”与“直视”的视线交替感。
在旅店户外,勒达作为一名外来游客,不自在地与当地家族接触,半推半就地卷入了他们的风波;旅店室内,是勒达封闭内心、自我救赎的空间,她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罪恶、抱着妮娜一家苦苦找寻的洋娃娃睡觉。
“《暗处的女儿/失踪的女儿(The lost daughter)》”从标题上就为观众解释了这部电影中会发生的最重要的事件。
如果观众抱着“女儿什么时候失踪”的心情来看这部影片,就会掉入导演和编剧的圈套,就像看将近四个小时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猜测和等待,杀人情节只发生在影片的结尾一样。
“暗处的女儿”是剧情多处转折的关键,它预示了妮娜的女儿埃琳娜走失、埃丽娜的玩具洋娃娃丢失、以及勒达在早年抛弃自己两个女儿的经历。
“女儿”同时也指代了影片中所有的女性角色,勒达眼中的妮娜,有着过去自己的影子、又承载着她对与妮娜同龄的女儿们的思念。
她也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小女孩,拿走了埃琳娜的洋娃娃以后,将这个洋娃娃当作是她的母亲送给她的玩具,悉心照顾,像成年人照顾女儿一样照顾无声无魂的娃娃,为它沐浴更衣。
可惜勒达在过去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称职的母亲。
电影不断穿插的回忆片段,展示出勒达过去拥有的一对可爱的女儿:她们刚刚学会说话、喜欢牙牙学语模仿大人说话的语气、在行动上已经能够构成一定的破坏力、情感上却还未够到懂事的阶段。
勒达在照顾女儿们的同时,依然在坚持自己的翻译研究,与年轻的丈夫约法三章,照着日历轮流带孩子。
“称职的母亲”是个很宽泛的概念,对有些母亲来说,能忍住不揍孩子就是称职的表现;主流社会大多都要求一个母亲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在孩子身上,用育儿的琐碎事物填补自己的空间和时间。
而一个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躺在床上陪孩子玩一会的父亲,也能被称为是一位“称职的父亲”,从根本上来说,社会墨守成规的道德规则实际上是在为父亲应尽的育儿责任开脱。
勒达在家里需要专注于做听译,无暇理会女儿们的尖叫声,丈夫在家里想打电话,就要求勒达停下手中的工作,安抚女儿们的情绪。
勒达与女儿们偶尔有快乐的瞬间,但回忆碎片中更多的是女儿们对她无尽的烦扰,尖叫声、哭喊声伴随着欢笑声如影随形。
近几年来的女性主义影视作品都喜欢在海滨拍摄,用大海的浪涛声掩盖一个女人的烦躁心情。
古早的文艺作品喜欢把女人比作水——温柔、清澈、润物细无声。
女人实际上是千万注水化作为大海的整合,暗潮汹涌的内心始终在为下一次爆发做准备,海面上低矮的浪花随波由远及近袭来以后,也能把人狠拌一跤。
最终在两个女儿五六岁的时候,勒达离家出走了。
她把女儿们留给了丈夫,只身走进了学术的世界。
在她离开女儿们的三年时间里,她潜心投入学术,在以男性为主导的学术圈子凭借自己的才能受到了肯定,风头甚至盖过了自己的前辈;她出入学术讲座、与那些和自己有聊不完的共同话题的人共事、肆无忌惮地买醉、与学术新星恋爱,再抛弃他——一切都像是她在拥有孩子之前所能想象到的完美人生。
但女儿们始终是一个无法改变的存在,并且在一个她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成长,和她的罪恶感一起。
勒达告诉妮娜:“我太爱她们了,在我看来,这种对她们的爱阻止了我成为我自己。
”无私的母爱注定意味着母亲需要消耗自己原本的人格去陪伴孩子们的成长,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什么在许多现实家庭中,父亲仍然会保留着“孩子气”的那一面,而母亲身上作为“小女孩”的情感特征已经消失不见了。
任何一个母亲都会面临割舍“自我”与“孩子”之间的矛盾情绪,勒达选择了极少数人走的那条路。
《暗处的女儿》挑战了大众对母性的认知,揭开女性作为母亲的角色时面临的挑战和困境,尖锐又诚实地指出了传统社会对母亲这一角色的道德绑架。
在威尼斯首映之后,针对这部电影的评价始终处于两极化,而这两极化的评价无外乎归结于对“母性”的争端。
就连电影里勒达的心情都是复杂极端的:她一方面满足于自己的学术成就、另一方面又怪罪于自己离开女儿们三年;她想用自己的经历劝解妮娜追求自我,但妮娜看到的只有勒达痛苦之下表现出来的病态举止。
影片的最后,勒达倒在海边,海浪一层又一层地拍打在她的身体上,一个母亲在与自己内心的责问和辩解之中湿透了。
虽然母亲是自然赋予的角色,但没有一个母亲是天然的母亲。
看完后我主要想说的是…为母则刚,希望承担母亲的责任,享受孩儿伏在膝上的温暖也好; 不舍自由,热爱独处,害怕麻烦也罢。
这两种选择都没有错误。
需要避免的是“违心”和“善变”…女人要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想要什么,不要心中向往自由却又早早生下孩子,财力不佳却意外诞子,这是违背人心的。
如此,你不会快乐,孩子或许也不会快乐。
就像片中主人公一样不舍的追逐梦想 时刻觉得孩子是累赘……也不要过于善变,一会想要抛弃孩子,一会又想念他们…时机总是不对 错过的时光也不会倒回 你永远在后悔。
今年份恐婚恐育!原来原著作者是Elena Ferrante。题外话,我一直无法判断这个故事发生在哪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始终非常让我出戏,包括里面每个人说话的不同口音。
科尔曼演技了得,把妈妈的内心演活演出来而又不流于表面。作为一名妈妈对孩子有期盼,又有无尽的悔之晚矣,后悔没能给孩子们带来更多的幸福感。
母亲和女儿,女儿和洋娃娃,镜头语言有表面新鲜好看拿起却腐烂变质的水果。Leda发现身边的所有父亲几乎都始终缺席,留下一个尖叫吵闹充满哭泣声和崩溃时刻的母女关系,“she is ruined.” 光辉属于和陌生女人共同高唱意大利语歌、互相亲吻赞美的Leda,属于发现自己obliged to 寻找自由的Leda,也属于被困在糟糕的母女隐喻,离开孩子或苟延在生育里的所有母亲。ps 女二变妆造忽然好美,配乐好恰当,想看费兰特原著。
全剧有一个很令人着迷的节奏,但是偏偏结局坍了,这是腹部脂肪太多了,还是无中生有变出一个橙子更令人迷惑。
母亲的绝望、女性的苦痛,声如洪钟。
nyff看完Q&A才发现Jake Gyllenhaal带着小女友坐我后面🤭!!圆满了
说实话如果是我一个人去度假遇到这样一大家族的人,当天我就会想连夜逃跑
谁说母亲一定要伟大?最直击心灵的一段是Olivia Colman与小年轻进餐,不自觉地散发着自己的魅力,说了关于女儿的很多细节,这顿晚餐也吃得心旌摇荡惹人遐想;转过头来却让她撞破小年轻与年轻母亲的幽会,啊,毕竟是年轻青春的吸引。那一刻Olivia Colman仓皇逃离,她与自己的年轻版本面对面了,而更难说出口的是失落与恼怒。节奏与悬念都处理得很好。
母亲天然是女性,女性可不可以不做母亲?
看得我都快得焦虑症了。奥利维亚的表演还是很精彩。
电影节可以放弃故弄玄虚了吗
初婚已育妇女如何平衡扶养儿女、夫妻生活与事业发展的平衡。人生只有一次,当时做的选择,一定已经是最佳的选择了。即使再来一次,也没有更好的。为了一方面,必定会错失另一些的。只有青春已逝芳华过去后,对错过的深深悔意。
度假吃瓜产生的自我投射,让主角短时抽离开母亲的身份,从而反思一下曾经的取舍与不甘。影片拍得很淡,配乐反而很张扬,属于私人情绪浓烈的小片。
女性导演拍的年度厌女大作。什么时候出轨和抛弃女儿能说是体现女权了? 难道抛弃宠物也能叫体现人权了? 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把出轨和抛弃子女从男性嫁接到女性身上并不能让这些行为合理化。更加不用提这电影对女孩的恶意了,不论是女主还是女配,他们烦人的孩子都是小女孩,为了个娃娃在那歇斯底里。电影似乎是为了暗示女性的歇斯底里和情绪化从小时候就开始了,是天生的。挺恶心的
反刍会觉得更好的片子。真生娃劝退片。悬念设置不错。成为一个母亲,就不再是自由的自己,其间的甘苦只能自己品味。在这个承担母职的幸福铺天盖地,承担母职的痛苦点到即止的世界里,总要有人道出真相。费兰特对于丢失的娃娃和女儿一定有着什么情结。承担母职是苦,逃脱的负罪感又何尝饶过自己,而这都是父亲所不需承担的。
威尼斯主竞赛第六场,昨天在看了《斯宾塞》和《沙丘》之后观看这部片时我已经意兴阑珊了,完全是靠着原著作者埃莱娜费兰特的名字坚持看完的。对演员当导演我一向不看好,导演的门槛真的好低哦。我不知道原著如何但对于电影给我的感觉女性意识强烈到让我不适,在我眼里这就是责任感缺失。众所周知威尼斯主竞赛一向是虎头蛇尾,后面的主竞赛影片我毫无期待。
音乐真的太棒了,纽约首映片尾字幕除了导演只有作曲出现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
“想看”了3年半,总算看了。Olivia Colman是我最喜欢的当代女演员了,她的表演一如既往地精彩,特别是把人物内在的冷硬自我表现得非常贴切。年轻女主就欠缺一个段位。导演也有一些精彩片段,但总体上拖沓了,散漫了,这个故事不应该散文化处理。也没有拍出充分Elena Ferrante的特色的气质(不过我没读过这本小说,只是泛泛而谈)。最后就这个regretting mother 的题材,我认为影片表达得并不勇敢、并不坦然,因此显得浑浊、模糊,但缺乏力量。
Shows accurately the "crushing responsibility". However the doll in the plot confuses me.
为玛吉.吉伦哈尔点一个大大的赞!拍得太好了,完全看不出新手的样子。虽然是一个跟当年的“自己”相遇这样不怎么新鲜的框架,但依然可以借着一个略带悬疑的主线故事被讲述得细腻至极。奥利维亚.科尔曼值得另一个奥斯卡提名,全片的大近景完全没有妨碍她的表现,反而更让人看到她在细微表情处理上的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