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的女儿》是著名演员玛吉·吉伦哈尔的导演处女作,她也成为近几年兴起的女演员转型做导演的潮流中的一员。
作品由埃琳娜·费兰特的同名小说改编,埃琳娜·费兰特就是现在最受瞩目的意大利剧《我的天才女友》的原著作者——一位拒绝出席任何活动、至今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匿名作家。
吉伦哈尔非常喜欢这部小说,在2018年获得了改编权,埃琳娜·费兰特也非常喜欢吉伦哈尔,给予她更多的支持,她希望吉伦哈尔自由发挥:“我们在男性的笼子里待得太久了——现在这个笼子正在坍塌,女性艺术家必须完全自主。
”平行母亲莱达,48岁,大学教授,独自一人来到希腊,享受自由的旅行。
她一开始便摆出了拒人千里之外的状态,与身边人保持距离,想给自己留下足够空间。
在海边,莱达看到了妮娜和她的大家庭,尤其她的小女儿,活泼好动,叽叽喳喳。
莱达突然情绪激动,逃离海滩。
电影以略带悬疑感的方式推进着两个母亲的故事,大量的特写镜头,摇晃中放大着电影的不安。
莱达的情绪起起伏伏,时而焦虑,时而放松,她想放肆地享受,又被妮娜母女搅动心事。
小女孩的吵闹,小女孩跑丢引起妮娜的忧虑和紧张,小女孩的顽皮,一家人对女孩的关注以及由此引起的争执,妮娜与丈夫的亲昵,妮娜与偶然认识的本地男孩的约会,这一切都被莱达看在眼里,也让她越发无所适从。
妮娜就是年轻时的莱达。
莱达曾在孩子年幼时,离开家庭三年。
这段经历一直埋在心里,耿耿于怀。
莱达也有两个女儿,在养育女儿的同时,她也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她热爱文学,尤其喜欢研究叶芝。
然而家庭责任和事业追求总是相互冲撞,丈夫忙于工作无心家事,她需要独立照料家庭,而孩子们们从不安分,仿佛永动机,嬉笑声,打闹声,尖叫声,喋喋不休,甚至动手打她,让她很难有安静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丈夫的性无能问题也加剧了她的失落。
两个背包客来访给了她刺激,他们充分肯定莱达的文学研究,还骄傲地讲述了他们离开孩子、摆脱束缚,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的状态,这些都启发了莱达,原来她还有这样的选择。
莱达果断地离开家庭,投身文学事业,她的文学成果甚至超越了老师,还结识了学识渊博又迷人的另一位学者,他们很快发展出感情。
莱达终于找到了人生新方向,或者说,她是找回了人生本来的方向。
她并没有和学者在一起,那只是一场宣泄式的激情,但她决定告别丈夫和女儿们,建立自己的事业。
丈夫挽留失败,不知情的女儿们还在嚷着让她把苹果皮“削出一条小蛇来”。
她注视着孩子们的笑脸,然后,突然转身,坚决地走出家门。
电影在断断续续中拼凑出了莱达的故事,一个逃离家庭、奔向自由的妈妈。
当面前出现与她年轻时的状态极为相似的妮娜时,她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故事。
她理解甚至同情妮娜,但也不敢轻易给出自己的建议。
妮娜正在遭受的孩子们的困扰、家庭的束缚是她必须面对的迷茫,如何做选择,能不能走出来,只能由她自己决定。
莱达和妮娜才更像是平行母亲,阿莫多瓦的《平行母亲》重点其实在他一贯热衷探讨的人与人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上,母亲只是故事的外壳。
莱达的故事之少见在于,电影直面了母亲角色的日常,日复一日的与孩子周旋,每分每秒的关注保护,奔跑与嚎叫,自我与任性,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小生命茁壮成长的代价可能是另一个生命的禁锢与萎靡,而这些在一代代母亲身上不断重演却无人质疑的原因只有一句“这是天职”,有了孩子以后天然的母性挥发又再为母亲们加上一道“枷锁”。
所有母亲都在过着平行的生活。
暗处的母亲电影的开端就能让人感受到莱达很享受独处。
独自来到异乡,回避所有熟人社会的问题,自由自在,无所顾忌。
她可以一个人住大房子,晒太阳,看电影,看书,喝酒,睡觉,可以和年轻帅哥吃饭,和成熟的男子推心置腹,萍水相逢,来去自在。
她喜欢看着人群,沙滩上,舞会上,餐厅里,在人群里她是欢乐的放松的,因为她依然是一个人,一个过客,与所有人没有瓜葛,不用在乎他们的喜怒哀乐。
她是无情的吗?
当然不。
越来越密集的回忆是她逐渐无法平静的内心,妮娜像是来提醒她,现在需要回顾并反思下自己的人生。
当初决绝的离开家庭是对的吗,这段经历会给孩子们带来怎样的影响,与孩子们在一起也有很多欢乐时光,回忆反复交叠,眼泪如断线。
妮娜问莱达,离家以后,没有孩子感觉怎么样?
莱达涌出眼泪,羞耻地说,感觉美妙极了!
感觉我一直努力压抑自己,然后就炸了。
妮娜说,听起来可不太美妙啊。
莱达眼泪继续流淌。
这是电影里最心酸的时刻,莱达对自我的坚持,对家庭的愧疚,对过往的纠结,全部暴露出来。
莱达是母亲,但莱达首先是莱达。
既要做好莱达又要做好母亲,对她来说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莱达选择了莱达,但并不意味着她不想做个好母亲。
妮娜:为什么后来又回去了?
莱达:因为我是妈妈,我想她们了,我很自私。
近年最著名的女性主义著作《父权制与资本主义》从社会学、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探析了女性传统社会角色的困境,如果说学术作品的视角是客观的理性的中立的,这部电影就是从生理的直觉的感性的角度给予回应。
很多优秀作品展示过“母亲”的复杂性,是枝裕和《步履不停》中厨房几处对话,显露出平日仁和慈祥的母亲也有冷峻酷烈的一面;奉俊昊《母亲》和李沧东《诗》更是塑造了两位极其复杂的母亲。
只是这些作品都是以母亲对孩子的爱为出发点,揭露人性阴暗面,对母亲角色本身没有丝毫犹疑。
《暗处的女儿》同样没有质疑母爱,甚至不断用细节证明着爱的存在,由此而提出了一个更艰难的问题:有瑕疵的爱是不是爱,不饱和的爱是不是爱,未完成的爱是不是爱,爱与恨能否同行?
不完美的母亲是不是合格的母亲,合格的母亲是不是必须是完美的母亲?
如果伟大的代价是失去自我,我们能接受不伟大的母亲吗?
也曾是女儿电影英文名是The Lost Daughter。
The Lost Daughter可以有多重指向,可以是妮娜跑丢的女儿,或莱达离开的女儿,可以是妮娜女儿丢失的娃娃,或莱达生气时扔掉的娃娃,更可以是莱达和妮娜自己。
莱达私藏的娃娃,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她曾把自己小时候的娃娃送给女儿,同时也就送出了“女儿”的身份,变成“妈妈”,现在她重新获得了娃娃,像小女孩一样照顾娃娃,她又恢复了“女儿”的身份,这是对“妈妈”身份的抗拒,也是短暂的逃遁。
“母亲”是紧箍咒,“女儿”是避风港。
然而哪个母亲不是女儿?
完美的母亲和完美的女儿哪一个更重要?
在电影里,中年莱达与女儿有两次通话。
第一次在海边看到妮娜的女儿,触动心事,脑海里都是女儿们童年时的画面。
回房间后,接到了女儿电话,女儿显然不知道她独自旅行了,简单聊了几句,母女便匆匆结束对话。
第二次是电影结尾,昏倒在海边的莱达醒后,主动给女儿打电话,两个女儿在一起接到了她的电话,女儿们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很担心她,她们热情地聊了起来,像久别重逢般。
两次电话,接和打,被动与主动,匆忙与热络,在首尾形成对照。
这是一次形式上的和解,也是一次精神上的解放。
莱达也许不用再执着于单一的、模式化的,内向的爱。
女儿始终是放不下的牵挂,是力量的源泉,是心灵的慰藉。
虽然有遗憾,但她们都知道,女儿从未失去,妈妈也从未失去。
埃琳娜·费兰特回忆小说原著时曾说:“长久以来,我一直觉得有必要讲述一个女人如何在巨大的痛苦中放弃自己的孩子,感到的不是内疚,却是轻松、全然的快乐。
我想描述那种喜悦感并没有消失,即使这个女人回到家,被她自己的矛盾打败,并在母职和工作之间寻求艰难的平衡。
但荒谬的是,作为叙述者,我自己却感到内疚。
我很不安,因为我在钻研那些素材,但我越想停下来,就越高兴地继续钻研下去。
”虚构人物真实地反映着创作者的情绪,作者与人物都在思考,答案若隐若现,就像夜色里的海浪,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人生海海,需要更多勇者迎风踏浪。
有记者问导演吉伦哈尔,对于女性来说,看到她们在这些感受和经历中并不孤单很重要吗?
吉伦哈尔说:“当你因任何事情陷入黑暗时,当你感到羞愧时,你会欣慰地知道你并不孤单——每个人,如果他们诚实的话,都有自己黑暗的一面。
我们被告知,尤其是女性,如果我们的母性经历包括绝望、恐惧、焦虑或黑暗,那我们就是生病了。
我想几乎每个人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都会有这些感受。
如果这被认为是正常的,是生命的一部分,那么我们可能会以不同的方式消化它们。
总是有更多的空间让男性导演电影,因此也有更多的空间让男性探索自己经历的边缘。
也许,进入这个世界上女性体验的角落和缝隙中,会有一些不寻常和更危险的东西。
”关于女性主义,关于男女社会分工,关于母亲角色的改变,已经谈论了很多,但依然远远不够。
就像本片主角莱达一样,她很难讨好所有人,会有很多人理解她,更会有很多人质疑她、谴责她,但每个人真正要做的应该是诚实,诚实地面对莱达,诚实地面对自己,诚实地面对生命的隐秘和伟大。
埃莱娜费兰特,是在真正践行女性主义。
看到她在书《偶然的创造》的文章 创作自由一文中提到了,关于这部电影的改编背后的故事。
她提到说,如果导演对电影有自己的感受和理解,那么她不应该限制创作者的发挥。
我们呆在由男性构建的文化中太久了,应该给予女性创作者更大的自由表达的空间。
原文摘录:吉伦哈尔决定以《暗处的女儿》为跳板,不是把我对于世界的体验通过电影展示出来,而是要展示她的体验。
这一点对我、对她、对所有女性而言都很重要。
每次女性中有人想要表达自己时,我们都应该希望她的作品属于自己,能成功表达自己。
现存的巨大的艺术仓库,大都由男性构建。
相对来说,我们女性寻找工具和机会,表达在生活中学到的东西,这种实践开始的时间并不长。
因此我不想说:你必须待在我建造的牢笼中。
我们关在男性的牢笼里已经太久了,现在这个牢笼正在坍塌。
女性艺术家必须完全独立,特别是,如果她从其他女性的作品和思想中获得了灵感,她的探索不应该遇到障碍。
😭写的太好了!!!!!!
上午刷到一个某呼问题,有关张校长和全职太太的。
回答1000多条,只要是羞辱全职太太的都有几百赞同,如果读书是为了在家里带孩子做饭,为什么要读?
请把学位留给想工作的女孩。
大家都小心翼翼避开造成“婚后/生育之后大多数回家的人都是妈妈”这个局面的深层原因,不约而同地选择向全职太太群体开枪。
也是很显然的,如果我是全职太太,我只在家带孩子做家务,我没有工资没有保险,不纳税对社会没贡献,我也不敢反驳这些事实,我怕本来生存空间就很小的网络上再树一堆敌人,以后上网都要被人追着骂可太膈应了…或者是不是可以这样说?
如果我是一个被资助的女孩,我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毕业了我只能好好工作,不可以有任何有关结婚组建家庭的危险想法,毕竟婚后可能有孩子,有孩子可能会导致我不得不放弃工作回家育儿从而变成全职太太/妈妈?
看《暗处的女儿》,大学教授丽妲在女儿7岁和5岁的时候因为受够了成为母亲的琐碎与痛苦选择离开了家,此后她一直深陷在对女儿的愧疚之中。
她受够了无时无刻与孩子相伴没有一丁点个人的空间,也受够了无视她困境的丈夫,愤怒的她选择从家庭中出逃,但是内心深处的自责从来没放过她,她与度假时认识的年轻母亲说她三年后回到了家,而电影的结局暗示她应该是再也没有回去。
离开了家,她依旧没有变回从前的自己。
这全是她的责任吗?
选择婚姻和生育,是一条现成的,社会主流推崇认可的路,在一些问题被掩盖,主流舆论不约而同对这些问题避而不谈的时候,有多少人选择之前会觉得这是个专门为女人设的陷阱?
并且,如此痛苦也不全是成为妈妈导致的,因为她是女人呀,是女人,不婚、结婚、生育、丁克,无论做出哪个选择,都得接受来自社会不同角度的审判。
职场女性、单身“剩女”、全职太太、全职妈妈、单亲妈妈、出逃的妈妈,这些女人的选择都是个人的选择,与社会与另一个谈到这些问题就自动隐形的性别毫无关系。
所以这种错误的归因机制如今已经深入骨髓了是吗?
在刚刚过去的第78届威尼斯电影节上,主竞赛单元就有三部与“母亲”有关的电影:佩德罗·阿莫多瓦(Pedro Almodóvar)的《平行母亲》(Madres paralelas),把抱错孩子又相恋这样一个听起来有点狗血的故事融入到生命的传承和历史伤痛中;奥黛丽·迪万(Audrey Diwan)的《正发生》(L'Événement)带着强烈的痛感展示了一个60年代的残酷堕胎故事,最终斩获金狮奖;相比之下,玛吉·吉伦哈尔(Maggie Gyllenhaal)的《失去的女儿》(The Lost Daughter)则显得有点普通,影片讲述了一个非典型妈妈的故事,曾经她和丈夫离婚,三年不见女儿,如今功成名就,也孑然一身。
一直以来,影像中的母亲都被看作是社会征候的显影,因此最被关注的也是其作为社会形象的价值和意义。
但即使只作为符号,“母亲”也不该像唐三藏一样被圈禁在指定范围里。
成为母亲,首先意味着具体的身份冲突,同时,母亲将要遭遇的困境也隐含了结构性的社会观念冲突。
因此,矛盾冲突而不是整合统一,或许才是理解母亲的关键。
这也是近年来母亲题材内转的方向:做母亲还是不做母亲,这可以是个问题。
《失去的女儿》改编自埃琳娜·费兰特(Elena Ferrante)的同名小说,尽管对熟悉费兰特作品的观众而言,这样的主题并不让人意外,但吉伦哈尔的改编和执导还是让这个故事更有挑战性,也更出彩。
凭借这部相当优秀的作品,吉伦哈尔收获了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剧本奖,第87届纽约影评人协会奖最佳首作奖,并提名第79届金球奖电影类最佳导演。
主演奥利维娅·科尔曼(Olivia Colman)也在《宠儿》(The Favourite)之后再次获得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提名。
但对观众来说,观看这样的非典型故事却又是个挑战。
该片的豆瓣评分为7.5(11348人评分),IMDB评分则仅有6.7(52771人评分),更有趣的是烂番茄网(Rotten Tomatoes)的反馈,专业影评人给出的番茄指数高达94%,而观众给出的爆米花指数则只有48%[1]。
也就是说,当我们说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时,主要指的是影评人的标准,对观众而言,这完全不是一部好看的爆米花电影。
在这部影片中,母亲既不是我们熟悉的政治隐喻(伟大的祖国母亲),也不是很好理解的社会身份(为家庭牺牲奉献的母亲),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症状——作为母亲的莱达竟然完全不像母亲。
一大学教授莱达拖着一大箱子书独自前往海滩度假,不喜交际的她享受着这种离群索居的悠闲生活。
可突然到来的大家族却打破了这种宁静,为了聚会他们打算重新规划海滩。
莱达拒绝配合换位置,与之产生摩擦,同时却又被大家庭里的年轻妈妈吸引,妮娜母女总让她想起过去。
故事到这里再起波折,妮娜的女儿埃琳娜走丢,莱达帮忙找回孩子,却又顺手拿走了她的玩偶,失去玩偶的小女孩日夜哭闹。
莱达明知妮娜一家被丢失的玩偶搞得焦头烂额,却始终没有归还。
当她终于把修整之后焕然一新的玩偶还给妮娜时,妮娜怒不可遏,用莱达送的帽针捅了她。
莱达连夜驾车离开,影片的结尾又回到了片头,身着白衣的莱达倒在海滩上。
次日清晨,她醒来,在海边一边削橘子一边给女儿打电话。
似真似幻中,影片结束。
影片中,莱达的举动常常让人感到费解,当这些举动和母亲的身份叠加在一起时,就更显奇怪。
假如换成其他人,把玩偶藏起来不过就是让人讨厌的恶作剧而已,但一个母亲这么做,就让观众觉得难以解释——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是不是不正常?
产生这种疑问当然完全可以理解,因为在此之前,我们所面对的影像中的母亲形象总是处于一种清晰的叙事逻辑中。
弗谢沃罗德·普多夫金(Vsevolod Pudovkin)的《母亲》(1926)改编自高尔基同名小说。
影片塑造了一个经典的母亲形象,她在苦难中从无知走向革命,用爱和信念接过儿子的旗帜。
这种觉醒也成为20世纪女性启蒙的经典模式,在伤痛中成为革命者。
如果说革命的母亲具有时代限定性,那么我们更熟悉的还是传统的地母形象,大地母亲既是最为古老的女性原型形象之一,也是民间观念对母亲角色的全部期待,她要承受一切,包容一切,让自己成为孕育家庭的养分。
国产影视剧中最有观众缘的母亲通常都是这样的形象。
与无限包容相对的,是《告白》(2010)和《金福南杀人事件始末》(2010)中忍无可忍绝地反击的“复仇的母亲”,如果法律不能保护自己和孩子,那就亲自来制定惩罚规则。
当一个母亲决定惩罚凶手,她将比凶手更残酷。
从这个意义上说,“复仇的母亲”是以另一种牺牲表明了残忍与伟大乃是一体两面。
相比之下,近年国产影视剧中的“剥削的母亲”则彻底宣告了母亲形象的坍塌。
如果说电视剧中的妈妈主要是物质剥削——《欢乐颂》(2016)中的樊胜美妈妈,《都挺好》(2019)里的苏明玉妈妈,《安家》(2020)中的房似锦妈妈——让女儿为家庭造血,越优秀越值得压榨;那么电影中的妈妈则更多体现了情感剥削——《柔情史》(2018)、《再见 南屏晚钟》(2019)、《送我上青云》(2019)、《春潮》(2019)等影片中的妈妈——她们不仅不能再给予家庭力量,反而成了情感包袱和控诉对象。
提出两条粗疏的线索并不是为了论证母亲形象如何具体变化——在这里也不去探讨变化背后的征候性,比如残酷母亲的形象目前主要集中在东亚影像中——而是想通过变化来指认形象的结构性:无论如何变化,母亲都始终处于一种非此即彼的二元结构中。
也正是这种结构性,让我们得以准确地理解银幕上的母亲,无论她处在哪一个位面,至少都表明了一点,一个母亲不会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该干什么,而观众也总是通过干了什么来审视她们。
不同的是,莱达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正如费兰特在小说中写到的,“最难谈论的事情是我们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事情”[2]。
神秘作家费兰特享誉全球的知名度来自于《那不勒斯四部曲》,HBO将其翻拍成了爆红电视剧《我的天才女友》(L'amica geniale)。
与女儿们大受欢迎的成长不同,妈妈们的内心世界却很少被关注,也因此,难以被纳入类型化的影像表达中。
在《失去的女儿》之前,费兰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讨厌的爱》(L'amore molesto)也被改编成了同名电影。
在费兰特的笔下,塑造母女关系的其实不是彼此,而是强大但却隐身的历史和暴力,在失去母亲之后,女儿才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费兰特想要表现的正是这种对母亲的无视,正如她所喜欢的作家艾尔莎·莫兰黛(Elsa Morante)所做的:“没有任何人,包括母亲的裁缝会想到,母亲会有一具女性的身体……(以男性第一人称写作)这种伪装的目的就是通过文学,实现母亲的裁缝无法完成的工作:把母亲的形象(死去的母亲、农奇亚蒂娜、同性恋父亲)从包裹里拯救出来……让母亲本来的身材显露出来,讲述女性体验中没有讲述过的东西”[3]。
把母亲还给自己,这大概是玛吉选择费兰特作品的真正原因。
但电影与小说又截然不同。
小说的第一人称视角能让读者迅速了解人物内心,但对电影而言,除非借助旁白,否则无法直接转译。
电影更常采用的办法是通过叙事突显因果,通过逻辑理解人物。
正因为如此,吉伦哈尔的改编才显得大胆,如果按照时间顺序完整讲述莱达的经历,那么这个人物形象将更清晰,当下的故事或许也会更有张力,但是玛吉没有这么做,她把莱达的故事仅仅限定在海边度假。
两个小时用来讲述一个人的一生或许太短,但用来讲述一种体验却足够长,在理查德·布罗迪看来,正是这种大刀阔斧的削减让《失去的女儿》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元电影”:把女性的生命体验还原到微妙的细节和深刻的经历中。
这恰恰是当下电影所缺乏的。
[4]虽然都改编自费兰特的小说,但《失去的女儿》和忠实原著的《讨厌的爱》完全不同。
这种不同不在于取舍了多少,而是取舍本身就是一种重塑。
因为无法把莱达放入既有的形象谱系中,所以我们反复追问,为什么她要把玩偶藏起来,她到底爱不爱自己的女儿?
顺着这样的疑问,叙事的合理性被放到了第一位:莱达可以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观众却必须知道答案,否则这就是一个失败的故事。
但影片从未解释莱达的行为,这种不解释与其说呼应了费兰特所说的“自己也无法理解”,倒不如说是一种更彻底的回答:把母亲从叙事中拯救出来,面对她的症状。
因此,读解(read)莱达的症状而不是解释(explain)她的行为,就成了观看这部影片的关键。
二要解释莱达的行为,就得把她放到一个恰当的位置上,再从这个位置出发追问是什么塑造了形象,是什么促使她这样做。
于是,影片中的回忆就成了唯一的线索,我们从中寻找因果关系。
长期以来我们都凭借这种行之有效的方法来解读人物,但这一方式在这里却恰恰构成了障眼法,因为母亲的全部秘密并不在于形象背后有什么,而在于形象本身是什么。
如果说只有当一个母亲服从于母亲叙事,她才能被我们理解,那么莱达真正让我们迷惑的恰恰不是她做了什么,而是她没做什么。
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对母亲的解释其实都是误读,因为我们从来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背后真正有什么。
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正是为了给母亲带上一张合适的面具,面具能帮我们回避来自母亲的真实面庞——危险的无意识。
钟孟宏的新作《瀑布》(2021)也讲述了一个让人压抑的母亲故事。
正是这样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一旦母亲失去面具,生活将变得如何不可理解,如何恐怖。
疫情之下,女儿和妈妈轮流成为病人,只不过女儿被隔离的是身体,妈妈被隔离的是精神。
自从患上思觉失调症,妈妈就成了家庭的恐怖之源,幻想和现实的界限变得模糊。
“瀑布”既是妈妈思觉失调发作时脑中出现的声音,也象征着母女关系的张力和涌动。
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女争吵场景里,灯下的女儿和暗处的妈妈形成鲜明对比,一如失衡的母女关系,摘下面具女儿可以释放,妈妈则只能崩溃。
妈妈生病之后,母女关系重新流动,女儿开始成长为“母亲”。
女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通过精神病的症状来重新理解妈妈,就像我们也从来没想过,恰恰是变化莫测的无意识而不是精心编码的意识,才是理解母亲的关键。
来自母亲的无意识之所以危险,就在于它的不合情理和不可预测,面对偶然泄露的伪装,斜目而视或许能发现端倪,一旦主动捕捉,反而成了对母亲形象的再次框定。
2021年春节档,贾玲带来了她追忆母亲的导演首作《你好,李焕英》,这个感人的故事最终收获了54亿票房,让贾玲出道即巅峰,成为全球单片票房最高女导演。
在母亲李焕英发生意外的弥留之际,女儿贾晓玲穿越回了母亲的青春时代,她决定帮李焕英改变命运。
几经波折命运依旧,在离开之际她才意识到,不是她在帮助李焕英,而是李焕英一直在成全她的帮助。
对于重视家庭伦理且崇尚地母精神的中国观众而言,李焕英对女儿的爱与包容让人很难不动情。
但问题也正在这里,看起来影片最动人的就是李焕英对贾晓玲知情不报的“再次付出”,但真正的重点却在“知情不报”,对于女儿而言,母亲的付出只能是也必须是无言的。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完全按照女儿的意愿重新讲述的母亲故事,也是一个排除了母亲的母亲故事。
在这里,想象母亲如何伟大透露的恰恰是女儿的无意识,妈妈请你像从前一样,再为我牺牲一次吧。
与李焕英迥然不同的是,在《失去的女儿》中,莱达是一个没有女儿的母亲,女儿只在她的回忆里、描述里和手机里。
有意思的地方正在这里,没有母亲的母亲故事激发了广泛的共情,每个人都可以在影片中找到打动自己的细节,没有女儿的母亲故事却疑点重重,面对莱达这样一个不可靠叙述者,观众更想做的还是破案:面具为什么不见了?
这种对比恰恰说明了母亲的处境,与其说母亲总是处于某种关系中,不如更准确地说,母亲总是对象性的,服从母亲叙事就是成为欲望对象,只有成为欲望对象,才能召唤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此一来,还有归还母亲主体性的可能性吗?
这或许是吉伦哈尔和莱达共同的疑问。
这也是莱达症状的真正由来,为了拒绝成为欲望对象的母亲,宁愿释放“本它”[5],让面具背后的另一个我显影。
到这里,我们虽然理解了莱达的不同,但偷拿玩偶的一系列行为仍然有待进一步解读。
影片中给埃琳娜带来陪伴和安全感的玩偶,一旦到了莱达手里,就成了诡异之物(the uncanny)。
无论是从玩偶中爬出的虫子、流出的黑水,还是莱达对待玩偶的方式——她不过是像埃琳娜一样,让玩偶成为了自己的陪伴物——都让人察觉到一种诡异的氛围。
但显然,诡异的并不是玩偶本身。
玩偶之所以能触发诡异,是因为它暴露了莱达的被压抑的爱正在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向她回归。
这也是诡异物的真正含义,它原本不过是普通之物,只因为承担了无意识的伪装才压抑变形,显得诡异。
相比藏玩偶,更值得琢磨的是反复藏玩偶,即使被管理员看见了,莱达也没有第一时间归还,归还玩偶的那一刻总是被延迟。
也因此,我们需要为莱达的症状重新正名,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是始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也就是说,掩藏玩偶的强迫性重复(compulsive repetition)才是莱达真正的症状。
通过回忆我们得知,莱达曾经把自己儿时心爱的玩偶作为礼物送给大女儿,但大女儿却因为得不到关注,就把玩偶看作母亲的替身加以报复,用彩笔画得乱七八糟。
暴怒的莱达为了惩罚女儿把玩偶扔出窗外,玩偶碎了一地。
如果把从海滩带回的玩偶看作是被摔碎玩偶的替身,那么清洗的确是一种象征性修复,我们猜测莱达也许希望再次回到那个现场。
但更重要的是,清洗并不是终点,在妮娜一家到处找娃娃,家族众人对她充满敌视的情况下,莱达还是冒险去店里买了物料,给娃娃换上了新的衣服。
焕然一新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把玩偶还给自己,而不是女儿。
只有以莱达为目的,我们才能重新审视带走玩偶的真正意义。
带走玩偶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召回新手妈妈的焦虑,这才是莱达想回到的现场。
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反复回到创伤场景虽然不合情理,但仍然是符合快乐原则的,只不过是另一种变体:通过不断重返,主体把被动创伤变为主动体验,从不可控变为可控,从不愉快变为愉快。
也就是说,莱达想要回到现场的原因,也许和我们预想的正相反,要修复和控制的不是女儿的创伤,而是作为母亲的自己。
失去的女儿到底是谁,是影片留给我们的最后疑问。
很多分析认为这是一个多重关系的指代,在每一对母女关系中都有一个失去的女儿,对茫然的莱达而言,这个女儿其实是她自己。
这么说当然没错,只是或许仍然难以抵达没有面具的真相。
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失去的女儿”并没有任何隐喻,在摔碎玩偶的那一刻莱达和女儿都遭遇了情感危机,那一刻她的确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对女儿的控制,也失去了对女儿的依恋——这让她感到十分遗憾。
但更遗憾的是,她并不后悔。
莱达既没有后悔成为母亲,也没有后悔在那一刻离开女儿,这才是故事的残酷真相。
这也是我没有沿用豆瓣译名《暗处的女儿》的原因,让母亲离开隐喻,或许能看到更多。
莱达和妮娜之间的互相吸引在影片中也耐人寻味,如果我们把莱达对妮娜的关注看作是母亲之爱的移情,那么妮娜对莱达的诉求仍然是欲望对象的投射,因此这种召唤注定失败。
归还玩偶的惨烈场景也向我们说明,摔碎的玩偶已不可能再还给女儿,只能还给自己。
但问题也在这里,一个离开女儿的母亲,在我们原谅她之前,她可以自己原谅自己吗?
这或许是《失去的女儿》留给观众的真正难题。
此时此刻回头再看莱达,或许我们可以赞同齐泽克,“享受你的症状吧!
”(Enjoy your symptom!
)。
本文已发表于《戏剧影视评论》2022年第3期注释:[1] 数据查询时间为2022年4月2日。
[2] Elena Ferrante, The Lost Daughter. New York: Europa Editions, 2008. Translation by Ann Goldstein.[3] [意]埃莱娜·费兰特:《碎片》,陈莹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2020年版,第8页,第44页。
引用版本来自得到电子书。
[4] Richard Brody, Maggie Gyllenhaal’s “The Lost Daughter” Is Sluggish, Spotty, and a Major Achievement, https://www.newyorker.com/culture/the-front-row/maggie-gyllenhaals-the-lost-daughter-is-sluggish-spotty-and-a-major-achievement, 2022-1-3.[5] 弗洛伊德的著作The Ego and the Id通常被翻译为《自我与本我》,但近年来已有译者提出译作“本它”更接近id的德语原文Es,也更能突显自我对本它的“入侵”。
参见《死亡是生命的目的:弗洛伊德导读》,唐健译,中信出版社2016年版,第82页。
在今年落下帷幕的威尼斯电影节上,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本届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影片中,有三部影片都讨论了关于女性生育的伦理问题。
开幕电影《平行母亲》讲述了两位身份各异的母亲,在同一天诞下了自己的孩子,从此她们的命运发生了截然不同的改变;《正发生》拍下了在60年代的法国,一个成绩优异的女学生意外怀孕,为了堕胎而不得不经受极大的羞耻和痛苦的经历;《暗处的女儿》则以女主角观察他人生活和回忆自己过往经历的双重视角,为观众徐徐道来了一个抛弃女儿的母亲的故事。
《平行母亲》剧照
《正发生》剧照三部电影都获得了不俗的成绩,《正发生》荣获金狮奖、《平行母亲》为饰演母亲的佩内洛普·克鲁兹拿下了最佳女主角奖、《暗处的女儿》获得了最佳剧本奖。
其中,《正发生》与《暗处的女儿》分别由奥黛丽·迪万与玛吉·吉伦哈尔这两位女性导演执导,威尼斯电影节在即赵婷之后,连续第二年将电影节的最高奖项颁发给了女性导演。
玛吉·吉伦哈尔也是一名演员,曾经出演过诺兰执导的《蝙蝠侠:黑暗骑士》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加入了电影制作的幕后核心工作,荧幕上的女性角色塑造也变得越发立体、朝着现实主义的形象靠拢。
最早,女性角色在电影荧幕上是英雄的点缀,或终其一生为家庭奉献的母亲,女性的荧幕形象需满足社会对女性群体理想主义式的期待;现在,多元化的制作团队能够借由电影,讲述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女性故事,让角色展现女性群体不曾表达、但又真实存在的一面。
女性电影的特点在于,它剥开女性在社会生活中不得不隐藏起来的虚伪而又富有悲剧色彩的一面,用戏剧般的手法搬上荧幕,讲述的却是每个女人都感受过的普通的一生。
《暗处的女儿》在正式首映之前就已经受到了相当大的关注,电影改编为埃琳娜·费兰特(Elena Ferrante)的同名小说。
埃琳娜是一名意大利作家,她的作品《那不勒斯四部曲》曾被HBO翻拍成电视剧《我的天才女友》,受到了广大的欢迎。
《暗处的女儿》是埃琳娜非常早期的作品,讲述了一位专攻学术翻译的英语老师勒达独自一人前往海滨小镇度假,在那里她遇见了妮娜一家,好奇心驱使她在暗中观察妮娜和她的小女儿埃琳娜,这对年轻母女之间无意义的生活琐事却让勒达想起了自己作为母亲的过往故事,痛苦回忆的交织让勒达卷入了妮娜一家的风波当中。
《那不勒斯四部曲》也是一部典型的女性主义作品,书写了两个性格各异的女孩在意大利保守的社会背景下成长和蜕变的故事奥斯卡影后奥利维娅·科尔曼饰演的勒达,在影片开始为观众展示了一个性格乖张、我行我素、沉浸于自己学术生活的中年教师形象。
她带了整整一个行李箱的书来海边度假,每天的度假生活就是在海滩边看书写作、远离世俗的纷扰。
勒达和过去女性电影中千篇一律的独立女性形象不同,她不艳丽、没有自信到发光的气场,看上去就只是一个普通女人。
勒达用学识将自己与外部世界之间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用精神物质丰满自己,偶尔也会产生寻找刺激的念头,但又不希望他人闯入自己宁静的生活。
科尔曼演过姿色各异的自信女人,职场女性、警探、皇后……男人的自信伴随着长年累月的自我肯定,而女人的自信是一段以自我否定为起点的艰难坡道,常常跟随着她们的身份背景和年龄所改变。
勒达的自信来源于她作为一个学者所拥有的精神世界的厚度,大多数性格慢热的学者能够靠这面厚墙伪装起他们的真实情感,将他们和令人烦扰现实社会隔离,自愿在相对平静且安全的学术世界里画地为牢。
勒达很难通过寻常的方式和周遭环境相处——就像是在吃一颗鸡蛋,需要用力将外壳打破,才能接触到内部柔软脆弱的心。
她离群索居,避免和其他游客产生虚情假意的交流,在旅馆里独立住了两三天,才头一回坐到旅馆楼下的餐吧里用餐。
旅馆管理员出自善意想陪伴独自用餐的勒达聊天,却遭到了勒达直白的拒绝。
左思右想到餐完毕,勒达才开始后悔刚才自己的举动,或许出于歉意、也或许是出于“旅游在外总是要寻找刺激”的心态,勒达还是决定径直走向管理员。
管理员正背对着她打牌,勒达鼓起勇气狠狠地拉低了自己的衣领,悄悄凑近了管理员的耳朵,亲昵地说了一句挑逗的意大利语,结果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影片成功地让女性观众们在勒达身上看到了自己在生活中最别扭的一面:想要假装坚强因此拒绝别人的善意、想要放手一搏却始终无法放下自己的矜持。
导演玛吉在片中使用了大量的特写镜头聚焦于勒达的表情变化,让观众如密友般凑近了去观察她的眼睛、她的皱纹、她的情感转变。
电影中大量的借喻手段都在进一步帮助观众理解勒达的内心世界:夜晚如警笛一样不断在空房中闪烁的远灯、天亮前死在枕头上的蝉、从内部开始腐烂的果篮……这些借喻手段一再隐晦又急切地向观众表明,勒达并不是一个看起来表面简单的中年知识分子,她的真实生活一如这场表面美好的度假胜地般虚伪。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到中年还未向社会规则妥协的女人。
她们如果不是被家庭和朋友保护得太好,不用自己迎难而上去见识过世界的险恶;就是已然经历过大风大浪,在成为社会规则的奴隶之前首先成为了那个打破规则的人。
因此,在勒达见到妮娜和她的女儿埃琳娜以后,兴趣油然而生——妮娜和勒达自己的女儿年龄相仿,都在25岁的妙龄,而妮娜的女儿看起来已经三、四岁了。
妮娜显然是一个新手母亲,她在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好好照顾的年龄,需要照顾一个经常行为失控、玩具娃娃丢了就会大哭到发烧的女儿。
勒达显然没有准备给妮娜提供任何有效的育儿知识,她所做的只是终日观察妮娜和埃琳娜,在度假之旅的中后期,勒达作为一个度假带着一箱书的狂热书迷,再也没有好好仔细看过一本书(多么真实的阅读爱好者,虽说阅读永远是最大的兴趣,一旦有其他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就会把书搁置一旁)。
观众借着镜头远景,与勒达一起观察妮娜的家庭——直到小女孩埃琳娜在沙滩上失踪了。
勒达把自己对女儿的情感投射到了妮娜的身上,同时也把妮娜看作是年轻时候的自己《暗处的女儿》是玛吉的处女作,她像许多有着充沛阅片量、对电影拍摄技法和视觉感官有特殊理想化的要求的电影导演一样,在作品中使用了大量充满意象的表达方式,甚至有些堆砌过头的嫌疑。
在勒达居住的海边旅店中,玛吉模仿了王家卫在《花样年华》里拍摄上海窄楼里人物的手法,与勒达脸部特写的镜头交接,让观众始终处于一种“偷窥”与“直视”的视线交替感。
在旅店户外,勒达作为一名外来游客,不自在地与当地家族接触,半推半就地卷入了他们的风波;旅店室内,是勒达封闭内心、自我救赎的空间,她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罪恶、抱着妮娜一家苦苦找寻的洋娃娃睡觉。
“《暗处的女儿/失踪的女儿(The lost daughter)》”从标题上就为观众解释了这部电影中会发生的最重要的事件。
如果观众抱着“女儿什么时候失踪”的心情来看这部影片,就会掉入导演和编剧的圈套,就像看将近四个小时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猜测和等待,杀人情节只发生在影片的结尾一样。
“暗处的女儿”是剧情多处转折的关键,它预示了妮娜的女儿埃琳娜走失、埃丽娜的玩具洋娃娃丢失、以及勒达在早年抛弃自己两个女儿的经历。
“女儿”同时也指代了影片中所有的女性角色,勒达眼中的妮娜,有着过去自己的影子、又承载着她对与妮娜同龄的女儿们的思念。
她也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小女孩,拿走了埃琳娜的洋娃娃以后,将这个洋娃娃当作是她的母亲送给她的玩具,悉心照顾,像成年人照顾女儿一样照顾无声无魂的娃娃,为它沐浴更衣。
可惜勒达在过去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称职的母亲。
电影不断穿插的回忆片段,展示出勒达过去拥有的一对可爱的女儿:她们刚刚学会说话、喜欢牙牙学语模仿大人说话的语气、在行动上已经能够构成一定的破坏力、情感上却还未够到懂事的阶段。
勒达在照顾女儿们的同时,依然在坚持自己的翻译研究,与年轻的丈夫约法三章,照着日历轮流带孩子。
“称职的母亲”是个很宽泛的概念,对有些母亲来说,能忍住不揍孩子就是称职的表现;主流社会大多都要求一个母亲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在孩子身上,用育儿的琐碎事物填补自己的空间和时间。
而一个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躺在床上陪孩子玩一会的父亲,也能被称为是一位“称职的父亲”,从根本上来说,社会墨守成规的道德规则实际上是在为父亲应尽的育儿责任开脱。
勒达在家里需要专注于做听译,无暇理会女儿们的尖叫声,丈夫在家里想打电话,就要求勒达停下手中的工作,安抚女儿们的情绪。
勒达与女儿们偶尔有快乐的瞬间,但回忆碎片中更多的是女儿们对她无尽的烦扰,尖叫声、哭喊声伴随着欢笑声如影随形。
近几年来的女性主义影视作品都喜欢在海滨拍摄,用大海的浪涛声掩盖一个女人的烦躁心情。
古早的文艺作品喜欢把女人比作水——温柔、清澈、润物细无声。
女人实际上是千万注水化作为大海的整合,暗潮汹涌的内心始终在为下一次爆发做准备,海面上低矮的浪花随波由远及近袭来以后,也能把人狠拌一跤。
最终在两个女儿五六岁的时候,勒达离家出走了。
她把女儿们留给了丈夫,只身走进了学术的世界。
在她离开女儿们的三年时间里,她潜心投入学术,在以男性为主导的学术圈子凭借自己的才能受到了肯定,风头甚至盖过了自己的前辈;她出入学术讲座、与那些和自己有聊不完的共同话题的人共事、肆无忌惮地买醉、与学术新星恋爱,再抛弃他——一切都像是她在拥有孩子之前所能想象到的完美人生。
但女儿们始终是一个无法改变的存在,并且在一个她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成长,和她的罪恶感一起。
勒达告诉妮娜:“我太爱她们了,在我看来,这种对她们的爱阻止了我成为我自己。
”无私的母爱注定意味着母亲需要消耗自己原本的人格去陪伴孩子们的成长,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什么在许多现实家庭中,父亲仍然会保留着“孩子气”的那一面,而母亲身上作为“小女孩”的情感特征已经消失不见了。
任何一个母亲都会面临割舍“自我”与“孩子”之间的矛盾情绪,勒达选择了极少数人走的那条路。
《暗处的女儿》挑战了大众对母性的认知,揭开女性作为母亲的角色时面临的挑战和困境,尖锐又诚实地指出了传统社会对母亲这一角色的道德绑架。
在威尼斯首映之后,针对这部电影的评价始终处于两极化,而这两极化的评价无外乎归结于对“母性”的争端。
就连电影里勒达的心情都是复杂极端的:她一方面满足于自己的学术成就、另一方面又怪罪于自己离开女儿们三年;她想用自己的经历劝解妮娜追求自我,但妮娜看到的只有勒达痛苦之下表现出来的病态举止。
影片的最后,勒达倒在海边,海浪一层又一层地拍打在她的身体上,一个母亲在与自己内心的责问和辩解之中湿透了。
没看过原著小说,但感觉这是一部有些难度的电影,难度在于要以什么来支撑这么弱的一个故事。
开头即结尾,48岁患有脑癌的女教师来到一片谈不上怡人的海滩度假,她观察游客,帮忙找孩子、偷玩偶,与不礼貌的一家人发生小摩擦……若把这些作为故事的主体肯定是不行,即便加上女二号与虚伪男教授的戏、妮娜出轨的戏、女主逃离家庭责任的爽与悔(暗线)、女主与房东的暧昧……也还是弱。
但贯穿始末的那种紧张气氛很吊人,而这种气氛就是女主在最后时光的心理,恰到好处地填满了故事的间隙。
女主的结局反映了社会对女性的无情:你若强行挣脱家庭对你的束缚去追求自由人生,你的命运也许就是这样。
此外,尽管女二与教授的那场戏意在隐喻女主离家出走前的处境,但毕竟完全脱离了女主的内视角而又无处可借,处理得不够专业。
总体还比较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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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拍了很多东西,有些地方没看懂。
两个小女孩怯生生真切软糯的声音不停问妈妈你要去哪,抛下孩子太残忍了。
丈夫不惜下跪也要推走孩子,问妻子她们还是小姑娘,他该怎么办。
不配为人父母,孩子是无辜的,宠物也是,他们的生命刚开始,对世界一无所知,父母是他们与世界唯一的联络,是面对世界的唯一保护伞。
脑海一闪,莫名出现三四岁的记忆,回闪复现了当时的感受,坚如磐石的内心被击中。
三四岁的孩子就知道,如果妈妈不在了自己就是孤儿了,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爱她了,她感觉到会面对怎样残酷的世界,所以才哭的撕心裂肺。
埃莱娜的作品改编,这位作者总能细微处让人心微微一颤,怀疑她就是后来成为文学语言教授的Elena,可能还在著名大学教书,是自己的自传。
婚外情只是一个逃离糟糕婚姻生活的出口,她和丈夫都潜心学术,丈夫对育儿不管不问,把家庭生活的所有繁杂琐碎都推给她,压力和责任将她压垮。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如果不能负起责任,就不要为人父母,不是所有人都配当父母,不是所有人都配有孩子。
毫无家庭责任感的丈夫,女人一开始就选错了人。
选择了错误的人,选择错误的年纪生下孩子,年轻的生命被育儿消耗。
但归根结底,这能怪谁呢?
不是被强迫的选择,自己认知不够,自己识人不清,自己不知道婚姻中要面对什么。
自己选错的人,选择去生的孩子,就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为什么男人就不用付出代价?
从繁衍来说,女人无论跟谁结婚,都能确保拥有自己的后代,自然界中,本质上雌性背负着筛选种族基因的使命。
优质基因的雄性被雌性看重,挑选出来,繁衍后代,基因被延续。
劣质基因的雄性由于找不到雌性,无法繁衍后代,基因被淘汰。
物种基因在不断迭代中,不断进化,所以才能在世界长存。
历史传统上,更多的教育机会给到男性,男主外女主内,男人赚钱养家,女人顾家,是千百年来稳固普遍的家庭模式。
但是,时代不同了,女性开始接受同等的教育,开始有自己的职业追求,开始实现除了小家庭以外的自我价值,当她们在事业上变得跟男人一样,就需要男人转变思想,在家庭生活里做出分担。
要在时代的潮流中顺势而为,不愿意改变的,要么继续男主外女主内模式,要么被时代淘汰。
一个对家庭毫无责任感的男人,应找一个全职主妇,帮他承担一切家庭事务。
一个有职业追求的女人,应找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共同分担家庭生活。
彼此都选错了人,所以两人都很痛苦。
由于生理的不同,女性在生育前后,付出的体力精力成本比男性大的多,所以女性更应慎重考虑生育和选择合适的结婚对象。
孩子是无辜的,可怜的孩子不该为成年人愚蠢的错误买单,无论在婚姻中经历什么,都不是抛弃伤害孩子的理由。
当一个孩子感受到父母的呵护保护,关心关爱,才能比较健康茁壮的长大,父母的爱会成为幼小生命里安全感的来源和依靠,当孩子知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被父母抛下,有了这份底气,才有勇气面对成长的波折和生活的困难。
可能只是两个小女孩再次见到离开已久的母亲,隐藏在内心的缺失,眼神里的痛苦,无助的话语,让人心疼,打开了深处的感官记忆,她们连说不要走的权利都没有。
需要坚定的爱和安全感的孩子,那时的弱小,害怕,无能为力。
扔下别人的人也终会被扔下,做出选择的人也早晚会做出偿还。
近期看过最窒息的电影。
孩子如同恶魔一样吞噬、占有、破坏着母亲的一切,站在无法被丢弃的可能上恣意妄为。
没有带着审视批判的想法去看Leda拿走娃娃,就像处于彻底崩溃状态的Nina没能注意到的那句“永远不会好的”;也没有指责父亲的缺席,简直要习惯这些失踪,尤其其家族的人都带了一些不好惹的感觉(不论这部分的强调是客观还是leda从现实的延伸主观臆测),暴躁的情绪和骂人的话对身边的人更不会少,那些让Nina游走在悬崖边缘的帮凶。
娃娃被Leda翻来覆去,被涂画(如同Leda曾经的娃娃被她的女儿如此折腾)被隐藏又被擦净归还;开头与结尾和女儿的两通电话并没有明显的情绪区别,她始终在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有这个被拿走的娃娃承受着——她品尝破坏的快感与痛感,又在阳光下感受Nina的崩溃,如同照镜子一般看着年轻的自己,被挤压被侵占,于是depressive于是偷情,逃离责任逃离家庭,在新的肉欲与爱欲、背叛与重构间再次膨胀起自己的灵魂。
Leda与Nina,现在的Leda(未来的Nina)与现在的Nina(过去的Leda)如同母女版的岁数差,可现在的Nina无法共情Leda,也无法预料未来的自己,于是将被赠予的温柔善意刺向成熟的腹部(细节是腹部,一方面二人处于坐姿,这是最顺手也最隐蔽的位置;二是崩溃的根源“子宫”所在。
或许是过度解读了)。
处于暗处的是母亲,道德、情绪、规范习惯的暗处——坠入黑暗的边缘,但片名却是lost daughter,身份的交错,是因为暗处的devil是女儿,或是如同宿命一般重演曾经的加害者亦是/也将成为受害者,还是女儿是处于暗处的人安全的避风的渴望的身份和位置?
几年前,我在一个育儿群里问:“为什么母亲就一定要无条件的爱自己的孩子?
”已经想不起来当时聊天的具体内容了,可以肯定的是被批评了很多,比如不爱就不要生、孩子需要爱、这是母亲的责任,但那些批评肯定没有给我答案,因为道理和责任不能代替情感,而爱是一种情感。
这部电影,就讲了一位母亲没办法无条件的爱自己的孩子,她在很多时候选择了承担母亲这个角色,她爱孩子,她也明白孩子需要陪伴和耐心,但她还是会在孩子打扰到她时克制不住的对孩子发脾气、会在自己的事业和孩子的需求间选择事业,她甚至在自己的情感需求和陪伴孩子间选择了自己的情感,为此她一直背负着“坏妈妈”的心理压力。
这部电影不同于我们经常谈论的母亲的艰难,比如承担过多的育儿责任,因为育儿在职场不能得到平等待遇等等,相反,电影中的丈夫有很好的分担父亲的责任,也没有阻止她追求事业,也没能阻止她扔下两个孩子出轨三年。
这位母亲的痛苦,在于没办法按照现代育儿标准成为一位“好妈妈”,没办法无条件的牺牲自己去满足女儿的需求,因此内疚和自责。
最近读了一本书《成为母亲的选择》,其实英文书名是《后悔成为母亲》,作者采访了一些明确表示重来一次不会再选择生育的母亲。
这本书中,和“后悔”这个词出现频率一样高的词是“责任”,大部分女性是因为完美母亲的职责需要牺牲太多自我而后悔,这些牺牲包括时间、金钱、情感全方位的付出。
很多女性都表达了自己非常爱孩子,但是相比付出仍然非常后悔成为母亲。
也有些女性表达了自己就是没办法全心爱上自己的孩子,虽然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百般努力扮演着好妈妈的角色,这样的母亲因为内疚心理压力会更大。
有些女性是因为配偶没有承担相应的责任或经济压力大而后悔成为母亲,但采访中更多的是配偶已经承担了甚至是大部分育儿责任,家庭也有经济能力,但还是没办法接受母亲责任的女性,“对我来说责任就是一个问题。
”有因为育儿耽误自己的事业感到后悔的女性,但也有很多女性并不是因为家庭事业不能平衡才后悔生育的,相反,很多女性正是认为生育会成为发展事业的压力才后悔的因为养育需要金钱,还有很多人对职场根本没有兴趣只是想把育儿的时间拿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或享乐,也就是说“职场”和“生育”并不是二者必选一的问题,这是资本主义和父权制下的创造的二元选项,这只会让很多人更加不敢说自己后悔成为母亲,因为她们并没有也不准备有很好的职业规划、或符合社会规则的所谓自我价值实现。
很多女性不能表达后悔的情绪,还因为害怕被指责“那你为什么要生”。
但是和很多事情一样,生育并不是一件可以提前规划好一切然后执行的事情,特别是这件事还会延续很多很多年。
生孩子的原因多种多样,有时候是根本没想过,有时候是社会压力,有时候是理想和现实的冲突,有时候是冲动的结果,有时候是事后发现自己力不从心,大家都能理解人经常会因为这些原因做出后悔的事情,但是却不允许女性因此后悔生育。
可能因为孩子是社会的希望,因为相比成年人孩子太弱小了最需要保护,反正现代文明对父母的要求越来越高了。
这一点我自己也非常矛盾,虽说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牺牲没有道理,但到了孩子身上就还是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所以我虽然会问“为什么”,但自己也一直努力在成为符合标准的完美母亲,当各种育儿指南都告诉我这样做会伤害孩子的某些方面、或这样对孩子有好处时,会尽力按照各种指南去做,这一方面是爱,一方面是认为父母必须承担这样的责任,因为孩子只能仰仗父母。
看电视剧《梅尔罗斯》的时候,除了父亲是罪魁祸首,人们应该也会指责母亲的懦弱,指责她没能保护自己的孩子,指责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
现代社会还是以家庭为基本单位,母亲的责任就无法避免,但至少大家可以理解有些人对这样的责任有很大的压力或者就是做不好,也许这可以推动将育儿责任更多的交给社会?
总之作为一位非常爱孩子但天天劝人不要生育的母亲,很多时候我自己也非常矛盾,只能说在很多事情上作为第三者,我不愿意轻易的站到责备父母的立场。
暗处的女儿几年前,我在一个育儿群里问:“为什么母亲就一定要无条件的爱自己的孩子?
”已经想不起来当时聊天的具体内容了,可以肯定的是被批评了很多,比如不爱就不要生、孩子需要爱、这是母亲的责任,但那些批评肯定没有给我答案,因为道理和责任不能代替情感,而爱是一种情感。
这部电影,就讲了一位母亲没办法无条件的爱自己的孩子,她在很多时候选择了承担母亲这个角色,她爱孩子,她也明白孩子需要陪伴和耐心,但她还是会在孩子打扰到她时克制不住的对孩子发脾气、会在自己的事业和孩子的需求间选择事业,她甚至在自己的情感需求和陪伴孩子间选择了自己的情感,为此她一直背负着“坏妈妈”的心理压力。
这部电影不同于我们经常谈论的母亲的艰难,比如承担过多的育儿责任,因为育儿在职场不能得到平等待遇等等,相反,电影中的丈夫有很好的分担父亲的责任,也没有阻止她追求事业,也没能阻止她扔下两个孩子出轨三年。
这位母亲的痛苦,在于没办法按照现代育儿标准成为一位“好妈妈”,没办法无条件的牺牲自己去满足女儿的需求,因此内疚和自责。
最近读了一本书《成为母亲的选择》,其实英文书名是《后悔成为母亲》,作者采访了一些明确表示重来一次不会再选择生育的母亲。
这本书中,和“后悔”这个词出现频率一样高的词是“责任”,大部分女性是因为完美母亲的职责需要牺牲太多自我而后悔,这些牺牲包括时间、金钱、情感全方位的付出。
很多女性都表达了自己非常爱孩子,但是相比付出仍然非常后悔成为母亲。
也有些女性表达了自己就是没办法全心爱上自己的孩子,虽然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百般努力扮演着好妈妈的角色,这样的母亲因为内疚心理压力会更大。
有些女性是因为配偶没有承担相应的责任或经济压力大而后悔成为母亲,但采访中更多的是配偶已经承担了甚至是大部分育儿责任,家庭也有经济能力,但还是没办法接受母亲责任的女性,“对我来说责任就是一个问题。
”有因为育儿耽误自己的事业感到后悔的女性,但也有很多女性并不是因为家庭事业不能平衡才后悔生育的,相反,很多女性正是认为生育会成为发展事业的压力才后悔的因为养育需要金钱,还有很多人对职场根本没有兴趣只是想把育儿的时间拿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或享乐,也就是说“职场”和“生育”并不是二者必选一的问题,这是资本主义和父权制下的创造的二元选项,这只会让很多人更加不敢说自己后悔成为母亲,因为她们并没有也不准备有很好的职业规划、或符合社会规则的所谓自我价值实现。
很多女性不能表达后悔的情绪,还因为害怕被指责“那你为什么要生”。
但是和很多事情一样,生育并不是一件可以提前规划好一切然后执行的事情,特别是这件事还会延续很多很多年。
生孩子的原因多种多样,有时候是根本没想过,有时候是社会压力,有时候是理想和现实的冲突,有时候是冲动的结果,有时候是事后发现自己力不从心,大家都能理解人经常会因为这些原因做出后悔的事情,但是却不允许女性因此后悔生育。
可能因为孩子是社会的希望,因为相比成年人孩子太弱小了最需要保护,反正现代文明对父母的要求越来越高了。
这一点我自己也非常矛盾,虽说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牺牲没有道理,但到了孩子身上就还是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所以我虽然会问“为什么”,但自己也一直努力在成为符合标准的完美母亲,当各种育儿指南都告诉我这样做会伤害孩子的某些方面、或这样对孩子有好处时,会尽力按照各种指南去做,这一方面是爱,一方面是认为父母必须承担这样的责任,因为孩子只能仰仗父母。
看电视剧《梅尔罗斯》的时候,除了父亲是罪魁祸首,人们应该也会指责母亲的懦弱,指责她没能保护自己的孩子,指责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
现代社会还是以家庭为基本单位,母亲的责任就无法避免,但至少大家可以理解有些人对这样的责任有很大的压力或者就是做不好,也许这可以推动将育儿责任更多的交给社会?
总之作为一位非常爱孩子但天天劝人不要生育的母亲,很多时候我自己也非常矛盾,只能说在很多事情上作为第三者,我不愿意轻易的站到责备父母的立场。
嗯 看的过程中思考了许多 也带入了自己的童年。
印象中我的母亲也并非真的那么欢喜我 隐约记得孩童时代她对于我的"厌恶"。
(可能出于我自身的不懂事也可能来源吃醋父亲对孩子的爱意高过妻子这一身份又或是她自身保留的孩子气。
)-我也记得那一年和母亲二人去海边 她在沙滩上戏水时的模样 没有拘束 那般自在无虑。
那一刻她或许脱离了一切身份的枷锁 只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享受当下。
我也记得童年时期家庭不算美好的充满争执的氛围。
父亲的缺席及偶尔出现的疼爱。
每天晚上母亲都会期待着父亲今晚是否回家用餐。
比起亲自打电话咨询问题的答案 她更乐于把话筒递给我和姐姐。
或许 她觉得来自孩子的问话可以得到更多的同意的回复。
-话题扯远了。
这部影片中我看到了女性作为个体及母亲这一身份间的来回纠葛 也看到了这个社会对于女性的不友好方面 以及关于人性的复杂多面性。
开篇 影片中的母亲作为教授这一身份来度假。
她敢于拒绝别人的请求 即便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不过也正由此可以看出她是个有自己想法和个性之人 这与之她年少时逃离家庭相呼应。
她在沙滩上观察着另一个家庭 另一对母女。
不时地牵扯出她过往的回忆。
丈夫在家庭中的不作为/孩子们的吵闹/那个丢出窗外而支离破碎的娃娃......很难去评判孩童的行为 无知无畏又有些"残暴"。
但又如父母亲的抉择 同样觉得孩子是一件包袱 阻碍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婚姻出轨又是否是逃离家庭枷锁的一剂良药?
很难去评判道德问题 当今社会从一而终的又有多少呢?
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又是否等同呢?
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果盘/那个被偷走的娃娃 表面看着如此平静而美好 但内里却如此破败不堪。
这是否隐喻这个影片/这些人/这世上的所有家庭/这整个世界呢?
电影院内咆哮的声音显得苍白无力 女性的发声永远不如男性的一句怒吼。
那根固定草帽的发簪最后成为了刺伤自己的武器。
前一秒还因寻回孩子结交为朋友 下一秒却被偷娃娃行为所激怒而暴力待人。
这影片中的所有人都没有绝对的善恶评判标准 大家都是以自身利益为准则去行事。
片中的母亲最终拨通了孩子的电话 又想起了过往削水果皮时的场景。
这算是过往云烟后的醒悟吗?
这便是最后的结局吗?
或许还会流浪 继续新的旅程 但谁又知道呢?
人啊 终究是复杂的。
女性题材刚好赶上了这两年的影展红利,女性导演处理女性角色也远比男性导演做的更狠,很少有机会在大银幕上看到这样的母亲形象。女演员转去做导演,果然在演员表演的状态上很出色,连来客串的阿尔芭·罗尔瓦赫尔都异常迷人,三位女演员的表演给这部电影加了不少分。导演的层面上其实就是行活,在剪辑的加持下,完成了一个节奏上很工整的作品,同时也带着不那么欧洲艺术电影的好莱坞独立电影套路。
女主女配真的是演的好,尤其是奥斯卡影后科尔曼一如既往的稳啊,但除此之外没有一处是喜欢的,非常别扭和矫情的拍摄手法,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却表达的那么复杂又卖弄。也不要说什么女人作为母亲不容易了,生孩子的时候两个人就应该做好准备,否则就不要生,别得了便宜卖乖。
近两年因为疫情电影产业甚是疲软,好多片子过目即忘,偶有佳作也是矮子里面拔将军,但这部确实很好——不落窠臼的时间线剪辑,手持镜头营造的不安氛围,典型意象的前后呼应,节奏张弛有度,配乐赏心悦耳,完成度如此之高居然还是一部"处女作"——可以说是天赋型导演了;回忆中的谎言与残酷,现实中的逃离与失语,在热闹人群里格格不入,在光阴流逝里赧于认错,于是周遭的一切,都陷于战战兢兢的试探和不信任,最终只有仓惶怯然的退场,拖着一颗身心俱伤的疲惫灵魂。(话说能以高浓度文学性去描摹如此细腻的女性心理果然还得是埃莱娜·费兰特……)/ PS. 奥利维娅的表演简直是化骨绵掌!
全是怼脸的大特写,也能把握的很好,女演员就是女演员👏👏👏看完以后Netflix给我接着推荐的是Emily in Paris 2,这不对🙅♂️
3.5星。纯意识流的部分太多,导致结构松散,节奏也略别扭。像一个半成品,缺就缺在导演把控上,纯粹让演员带着走,就乱了,所以说电影是一种既感性又理性的艺术。洋娃娃的设置挺妙,带有贯穿全片的各种隐喻,点睛之笔,剧本编得也有想法,就是实操欠缺,但作为处女作已经超预期了。扣曼奉献了又一次影后级表演,情绪把控真棒啊,挥洒自如。p.s.反正我很讨厌小孩。
Olivia Coleman精湛的演技让整个故事的矫揉造作感达到了巅峰。一个中产白女一边写作一边丧偶式带娃,看似讨论了gendered labor,其实一直在motherhood、无病呻吟、戏谑的drama间来回蜻蜓点水、隔靴搔痒。女主对玩偶的obsession和海滩上的来客对女主的莫名敌意只是对气氛营造suspension,却对剧情毫无作用。真的想问一句:你在嘎哈?
非常netflix,各种机巧外露,迫不及待,没有大师相。中老年知识女性的情欲拍得我一点共鸣都没有,看着非常尴尬。唯一能共情的是养儿的心灵创伤部分。失望。
有点想法,这样一个逆反的母亲形象令人信服,对传统道德观的挑逗十分成功。但这情节还是太单薄、太容易预测了。前半小时让人以为女主只是因为愧疚而心神不宁,在捡到娃娃不还后才多了一层悬念,但如果说闪回的情节是清晰展现、价值取向明显的话,那现时的情节则是过于发散的(与莱尔、威尔、卡莉的互动算什么?独处时的受惊与觉察到的异样算什么?不一定都与其心理有关)。如果任何事情都用神经质来解释,那么至少也不够多变化和层次。
母亲弃女记和海滩梦魇都是有意思的题材,但剪成这样完全不知道在看什么。
「弯曲的翅膀带着寒意顺着我的身体坠落而下」削不断的果皮,烂不了的情。Maggie 从《堕落街传奇》里的戏中戏过渡到这部真正的处女作还挺得心应手,用娃娃肚子里的惊悚悬疑积液重新激活了 “遇到曾经自己平行情感” 的这种异样的陈旧题材,玩儿的好。
如果片中女儿们的声音也让你难自控地感受到强烈的烦躁和窒息 perhaps you shouldn't start having kids in 2022 (or ever
母亲和女儿,女儿和洋娃娃,镜头语言有表面新鲜好看拿起却腐烂变质的水果。Leda发现身边的所有父亲几乎都始终缺席,留下一个尖叫吵闹充满哭泣声和崩溃时刻的母女关系,“she is ruined.” 光辉属于和陌生女人共同高唱意大利语歌、互相亲吻赞美的Leda,属于发现自己obliged to 寻找自由的Leda,也属于被困在糟糕的母女隐喻,离开孩子或苟延在生育里的所有母亲。ps 女二变妆造忽然好美,配乐好恰当,想看费兰特原著。
靠表演撑起来的电影,关于责任关于婚姻的探讨都流于表面,最后母女间的和解也显得突兀。
看上去只是拍给当妈的人看的。这48??sorry我一眼看去以为快60了…
电影看不下去只能去看解析,结果解析开三倍速还嫌沉闷,我跟欧美文艺片真的无缘。
作为新手导演,玛吉的这部电影创作很成熟,主演科尔曼也是选对了人,难以想象换一个女主演会不会把角色演砸。故事虽然以回忆和现实两条线同时展开,但是说真的,并没有拍出作为母亲那一刻真正摧毁她决绝母子情分的焦虑,我想尤其对那些没有做母亲的经历的人来说,更有此感,好电影的共情处在于全人类共情,如果没有拍出来,那说明导演还需要好好打磨剧情。
想不到Maggie拍得這麼好,狀態描寫和心理懸疑的處理入木三分,秒殺這幾年國內那些從演員轉型的所謂成功導演吧。
无甚惊喜的演员转导演首作——叙事抓不住重点,该收不懂收,该放不敢放,一盘散沙; 本该有诸多爆点的叙事线也未能充分利用,某些情节除了徒添累赘感之外未能起到任何作用;若不是Olivia Colman和Jessie Buckley的精彩表演,2星不能更多。
这片把彷徨无助焦虑崩溃边缘刻画得太到位了吧,以至于我晚上睡梦中还会想起各种生活细节,路人的私语和眼神,动物植物都在针对你,电影院的无助,人群的喧嚣欢笑.友善伪善不怀好意的常驻NPC..p.s.Nina这个角色我觉得眼眸好漂亮,看完发现竟然是Dakota,她完全演成了另外一个人以至于认不出来,值得夸一下
飞机上看的,好像和原著有出入,落地从晴天步入阴霾似乎正好对应了结局。在电影院大吵大闹的人真该死。